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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 坑深185米 美丽的误会


    肃冷的北风从城门口长长贯入,带着辜二高亢的声音,瞬间冻寂了汴京城门。
    狂风高高扬起辜二的衣袍,也让他高举在手上那一道黄澄澄的圣旨,格外的引人注目。
    圣旨带来的是景昌帝的意思,圣旨的内容,将对城门处的僵持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众人皆惊,也静,只有邓鹏飞激动得顿时喊叫出来。
    “圣旨来了!圣旨来了……兄弟们,陛下的圣旨终于来了,你们要相信我……”
    他的呼喊声,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这时,萧乾却带头拜下。
    “臣萧乾接旨”
    铁甲在身,他无法跪下,但姿势甚是恭顺。
    众人瞥他一眼,这才跟着回神儿,齐刷刷拜了一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辜二跳下马来,头盔的系带勒在下颌下面,将他一张有着刀疤的俊脸半隐在光线里,几乎看不清表情。
    不过,墨九觉得这个人似乎从来都是没有表情的,从她认识辜二的第一天起,在那个“瘦马”集结之地,到处都是玉体横陈,香软酥胸的姑娘,他却视而不见,如今……即便事关无数人的性命,想来他也应当不会在意吧?
    就在她抬头的一瞬,辜二突然看了她一眼。
    墨九打个喷嚏,差一点儿没被他眸中凉意刺得哆嗦。
    今日的辜二,是殿前司都指使挥,他手上的圣旨,代表的是景昌帝,是从临安府千里迢迢而来的圣谕。圣旨一读,对萧乾来说,不是天堂,就是地狱,不会有第三种可能了。
    所以,辜二这冷冷的一眼,分明不是好的结果?
    她把手指缩入衣袖之中,默默攥了攥拳心,莫名有些忐忑。
    这个时候,辜二袖口一翻,抬手展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枢密使萧乾领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率北征军于至化三十一年奉敕荡寇,北上抗珒,收复均州、金州、唐州、蔡州、颖州等淮水一线城池,尔后从汉水渡江,在临兆大破珒兵,于汴京府力抗珒国三皇子完颜修,令珒国皇帝完颜叙自刎,珒国灭亡,历时仅短短数月……萧乾功绩昭昭,当千秋以讼,朕亦铭感五内。此旨,令萧乾大军于汴京府稍做休整,安顿好边防军务,便可还朝。朕在临安,切切盼之,并将对北征大军悉数犒劳……”
    每一个字,辜二都读得非常清晰。
    随着他浑厚的声音直入天际,墨九悬着的心终于一点点放下。
    这样的圣旨,才像是东寂……她对他的个性,还是了解的,屠戮肯定非他本意。
    毕竟萧乾还没有反,更没有明确表示要随北勐而弃南荣。
    甚至墨九都在怀疑……从小生长在南荣的萧乾,内心不仅犹豫,还有可能更偏向于南荣。南荣不仅有他的父系亲属,还有他同生共死的兄弟,他怎么会轻易弃之不顾?
    如果东寂真的敕令逮捕他,那才真的把他永远地推向了北勐一方。
    “谢主隆恩!”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是一阵谢恩声响过耳际,墨九抿紧嘴巴抬头,看辜二不慌不忙地合拢圣旨,将头盔取下,抱在胳膊窝儿,又环视众人,一字一顿冷冷道:“陛下另有口谕将在外,事易变,但朕初衷不改。当日旨意,一如既往有效,军务大事皆由萧使君一人独断。”
    一人独断?
    一人独断……
    当初这句话就曾经让无数朝臣反对,闹得人心惶惶,如今宋熹旧事再提,让在场的无数人都松了一口气,当然,不包括邓鹏飞和他那一些下属部众。
    邓鹏飞在走南的压抑下,身子挣扎着,双目圆瞪,几乎不可置信地望向辜二。
    “不不可能的,辜将军,末将亲听宫里李公公传来的口谕,怎会弄错?”
    辜二冷笑一声,“邓将军的意思,你没有弄错,错的人是我?”
    论职务,辜二远远高于邓鹏飞。论与皇帝的亲近程度,像邓鹏飞这种刚刚提拔上来的将军,见到皇帝的机会都屈指可数,又怎敢随便质疑皇帝身边的红人辜二所说的话?更何况,辜二手上拿着的可是皇帝圣旨,那个东西又哪里做得了假?
    想到自己的命运,邓鹏飞膝盖一软,“嗵”一声软跌在雪地上,一脸的不可置信和不甘心。
    好不容易提升到了将军,原本以为捉了萧乾,立得大功,从此将要飞黄腾达,怎会是如此结局?
    涣散的目光怔忡一瞬,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冷不丁仰头,巴巴看向萧乾。
    “萧使君,萧使君,你听末将一言,此中定有误会!末将与使君并无私仇……”
    “来人啦!”萧乾冷冷一哼,打断了他,目光刀子似的剜过去,在邓鹏飞畏惧中带了一丝哀求的目光注视下,慢慢开口,“把阵前闹事、图谋不轨的昭武将军邓鹏飞及其同伙一并押送汴京大牢,隔日处斩,以儆效尤……”
    这便是“一人独断”的可怕之处了。
    他一个“杀”字,就将有无数的人头落地,而且无须向临安请示。
    在场的禁军顿时凉了身子,有一些人庆幸自己胆小,之前没有去动他,侥幸得活一命。而那些邓鹏飞的部众们,一听他这句话,面色一白,面面相觑不已。他们深知萧乾为了“杀鸡儆猴”,肯定不会放过他们,束手就擒的结果,肯定是必死无疑了。
    没有人甘心轻易赴死,一群人嚷嚷着,便如飞蛾扑火一般,朝萧乾杀了过来。
    “逆贼萧乾!拿命来!”
    “反正老子活不成,也不要你们好活……”
    “萧使君,这都是被你逼的,我们原本只是听令!”
    刀枪声铿然而响,天上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城门口,一道道野兽般的厉声长吼,一道道濒临死亡的凄厉惨叫,一双双嗜血的眸子泛着红彤彤的血光……不过转瞬之间,两帮人马就厮杀在了一处。
    萧乾静静观望着,一身甲胄闪着森森寒光,眸子如万年冰川,一只扶在剑梢上的手却越握越紧,手背上的青筋似乎都要在这一场厮杀中暴裂开来……
    但他始终端坐马上,身姿一动未动,也一直不曾开口。
    直到反抗的禁军终于没有了声音要么敌死,要么弃械投降,场上彻底安静了下来,他冷冽的目光才凉凉一扫,望向在场众人。
    “活下来的人,已然死过一次,就不必再杀!留他们一条生路吧。”
    漫天的飞雪妖娆的飞舞着,空气里死一般的静寂。
    那些禁军没有料到,他们投降了,却得到了活命的机会。
    可躺在地上的尸体包括邓鹏飞,却无奈去见了阎王。
    生死一线的反转,让那些侥幸从鬼门关活过来的禁军怔愣一瞬之后,如同得到阎王的特赦令,什么恨什么仇都没有了,对萧乾也只剩下感激,不由跪在雪地上,对他重重磕头,感激涕零,称他大人大量。
    墨九看着萧乾溅了鲜血的肩膀,眉头蹙了一下,又不得不佩服。
    这个萧六郎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懂得役人之心啦?
    那些满脸感恩的人,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头儿邓鹏飞,可萧乾显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人。
    默默地向前走了几步,他黑色的皂靴踩在融了血水的雪地上,停了下来。
    “迟重人呢?在哪里?”
    磕头的人,安静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回答。
    天地之间,除了寒风的呼啸声,再无其他。
    好一会儿,才响起一个禁军惧怕的声音,“禀,禀萧使君,邓鹏飞哄得迟大将军给你写了那封信,尔后才告之迟大将军临安密令,不,不是临安密令,就是邓鹏飞的图谋……迟大将军不愿遵从,又不敢抗旨,在萧使君入城前一刻钟,在府中叹了几句愧对使君栽培……就,就抹脖子自尽了。”
    时间仿若被定格,人群静止不动,所有的声音,也都消失了。
    萧乾冷峻的面孔,微微苍白。
    他没有动,一步也没有动,就那般伫立在染血的雪地上。
    可墨九却分明看见他双肩微微一晃,扶剑的手紧了又紧。
    迟重,一个铮铮男儿,他打得下城池,杀得了敌人,却抗不过一道旨意,也越不过自己的心。
    墨九眼窝一热,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浮上他的心。
    都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迟重用他的生命诠释了这句话。
    可他所有的无奈与遗憾却都留在了那一封遗书上,“迟重不愧天地,不愧家国,望陛下善待吾之妻儿,父母。叩谢!”
    萧乾慢慢拔出长剑,锋芒缓缓滑过他的指尖,带出了一丝鲜艳的血沫,染在剑身上,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紧紧握住剑柄,手臂微微颤抖着,久久不稳,好一会儿,“铮”一声响,长剑落地,深深插入了雪地上,他清淡的声音,似乎不带半分感情,被嚎叫的寒风送入了长空。
    “厚葬迟大将军!”
    时人信奉人死后,还有来生……可墨九却知道,死亡,就是终点。
    一个活人入了土,成了死人,能不能安她不清楚,却知道,用不了多久,除了他的家人与亲友,很快他就会被人忘记。即便迟重这般破了汴京城,致使珒人亡国的大将军,最多不过史书一笔,供后世学子绞尽脑汁……那些鲜血写就的军功,终究抵不过流年,他想要守护的国土,不会记得他,一切都会随了这长风,化为乌有。
    但换了以前,墨九不能理解这样的愚昧。
    可不是身在剧中之人,永远不能理解剧中人的感受。
    就在听见迟重自刎那一刹那,她感受到的是光华漫天,而非轻贱的人命。
    有一种信仰,她不懂,但尊重。
    迟重的后世必然会办得盛大而隆重,可城门处死亡的禁军,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曾经的战友们默默为他们收殓了尸体,但由于萧乾给邓鹏飞等人定位为“图谋不轨”,自然不能像战死的将士那般好好安顿,一群人抬着他们的遗体,在城外找了一个背风的山坡,挖一口大坑,把尸体悉数丢下去,再铲土埋上就算完事儿,就连一口木棺,一个石碑都没有,就消失在了这一页精彩的历史篇章里。
    汴京城是珒国皇都,其繁华可想而知。
    墨九的马车摇摇晃晃驶入城,在路过一个桥头时,透过摇曳的柳树枝条,依稀可见金碧辉煌的宫阙与亭台,可短短数月,已是物是人非。坐拥这坐皇城的人,终将更换……
    不过,珒国的灭亡,完颜叙的“自刎”,墨九一个历史考古出身的人,不会单单只归结于北勐与南荣的围剿。实际上,她以为,任何一个政权的瓦解,都是从内部先腐,再祸及外部的。珒国今日的下场,只是他们一步一步走在自取灭亡的路上,终于被扫入了历史的垃圾堆而已。
    大街上,冷冷清清,除了南荣兵,几乎见不到百姓。
    萧乾令人封锁了皇城,自己领着墨九一行安置在了皇城外面的一所亲王府完颜修曾经的宅子。
    不得不说,完颜修此人有点儿意思,他选的宅子在沿皇城中间的一条中柱线上。墨九从风水的角度观之,这所宅子几乎处在皇城的大动脉上,居于皇城之前,三省六部之间,坐北朝南,负阴抱阳,可迎阳光可拒寒风,可纳凉气可润滋生,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五福临门”风水局。
    “啧啧,不错啊!好地方!”
    墨九见大雪已停,取下风雪帽递给玫儿,披散着头发就去找萧乾。
    打从入了宅子,萧乾就一直在忙碌,她也没有去打扰他。可这会儿眼看就要入夜了,要用晚饭了,宅子里却不见烟火的动静儿,她非常担心自己的肚皮没有着落而且,在汴京城换了主儿之后,莫说她以为的满街繁华,就连铺子都没有一个开张的。满大街除了南荣兵贴的“安民告示”前面有几个老百姓围观,连人影儿都见不着。
    这可憋坏了她,上哪儿找美食?
    晌午都只将就吃了一口,今儿晚上不能也这命吧?
    想一想,她的胃就抗议了,脚步迈得更快。
    萧乾住入了完颜修的宅子,选的办公地方也是完颜修曾经使用过的书房。不过,在他们住进来之前,书房显然早就已经有人“打扫”过了,没有留下半点有用的东西,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书房而已。
    萧乾也不在意,坐下来便处事军务。
    大战刚过,汴京内事外事,还处于一片繁乱之态,书房外的走廊上,不时有人送公文来去。
    墨九见状,眉头一皱,脚停在书房外头,又有点不忍心进去打扰他了。
    他有正事,她只是为了吃,会不会不太好?
    正在迟疑,背后却传来辜二的声音,“九姑娘怎么不进去?”
    他依旧用了当初的旧称呼,墨九心里一窒,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转头淡淡瞄他一眼,莞尔笑道:“辜将军怎么也没有进去?”
    辜二板着脸,就像不会笑似的,看着她,他顿了片刻,突然一言不发从墨九身侧大步过去,叩响了书房的门。
    墨九松松环抱着双臂站在他的背后,低低笑一声,“辜将军今儿挺帅啊!”
    这一回,轮到辜二回头瞅她,“九姑娘指的是什么?”
    噗!帅还要让人说出来?墨九扶额想了想,一脸认真地道:“念圣旨的时候帅,叩门的动作也很帅!”
    “墨姐儿……”拉开书房门的薛昉正巧听见这句话,尴尬地愣在那里。
    书案的后面,萧乾手握狼毫,正在批复一个公文。
    听到门口的声音,他微微抬头,便看见了没有戴帽子,小脸儿冻得红扑扑却格外娇俏的墨九,还有一个面无表情的辜二。然而,他并没有像薛昉以为的那样大啖干醋,而是把毛笔轻轻搁在笔搁上,便示意薛昉让开门。
    “进来!”
    “二位请!”薛昉侧过身子,乖乖去泡茶。
    可辜二显然不是来喝茶的,他并未入座,站在萧乾的桌案前方,看了墨九一眼,见书房里再无旁人,忽地低头抱拳道:“萧使君,入夜之后,速速准备,离开汴京为上。”
    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墨九一头雾水,诧异的望向了萧乾。
    她以为他们已经得胜了,马上就可以开启吃喝玩乐的模式了,这辜二让他们半夜跑路是什么鬼?
    萧乾面色平淡,不如她那么吃惊。甚至于,他凉薄的眸子里半分波澜都没有,身子纹身不动,只淡淡对辜二道:“圣旨拿来吧!”
    辜二迟疑一下,“嗯”一声,慢慢从袖子里掏出那一道今日他当着众禁军的面儿宣读过的圣旨,呈在了萧乾的面前……
    看萧乾的眉头越皱越紧,墨九疑惑的眸子又转向辜二。
    这两个人之间,什么情况?
    看他们凝重的面孔,墨九想了许多的过往,把那一些细小的矛盾处连接起来,似乎瞬间又明白了什么。
    难道这个辜二……是一个多面间谍?
    最早他是谢丙生的副手,后来又是东寂的贴心之人。
    九个月后,他摇身一变,分明在为萧乾做事?
    萧乾要求再看一看圣旨,那只能证明一件事:圣旨上的真实意思,与辜二念的不一样。
    那么是不是代表,东寂是真的要拿下萧乾,而辜二假传了圣旨,摆了东寂一道,并且利用了交通上的时间差,让萧乾领着他们赶紧跑路,也从邓鹏飞与众将军的刀下救下他们的性命……
    凶险啊!
    千钧一发!
    墨九脊背冒了一下凉,突地又奇怪了。
    萧乾分明都知道,却稳如泰山地端坐在这里处理军务,半点都不像火烧眉头的样子,这人的心可真大啊……墨九不得不承认,论心机,论谋略,论冷静……她真的不如萧六郎。
    冷笑一声,萧乾合拢了圣旨,瞥向辜二。
    “他给我准备了大礼,我又怎么走得了?”
    萧乾不温不火的说罢,把那圣旨丢在桌案边上的火炉里,点着了。这圣旨不像普通纸张那么易燃,好一会儿才烧了一个角,墨九闻着空气里呛人的烟熏味儿,看着那黄与黑相间的圣旨在一点一点消失,心里突地有些飕飕的冷……
    她之前听辜二念圣旨时的释然,突然间就变成了无奈。
    原来那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东寂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东寂。
    可这个世间,又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皇图霸业的诱惑?
    她轻轻的叹息,与辜二的声音重合在一起,竟无人听见。
    显然,辜二没有料到萧乾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眉头皱了一下,又抱拳道:“萧使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旦临安真正的消息传入军中,这汴京城的南荣大军,有多少人会听令于你?事不宜迟,你们赶紧走吧!”
    萧乾阖了阖眼,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终是摆手。
    “我心已决,辜将军,这次的人情,萧某牢记在心,来日自当重报,可……如今,辜将军何处去得?”
    那一通圣旨念出来,辜二已经公然与朝廷为敌了,哪里还能在南荣待得下去?
    萧乾顿了顿,看辜二没有什么表示,又道:“若辜将军不嫌,可随了萧某左右,但凡萧某有饭一口,就不会让将军挨饿!”
    这句话的情分,足够重了。
    能得判官六这样的许诺,世人都会引以为幸。
    辜二亦是愣了愣,抱拳一拜,“我孤身一人,无家无口,哪里都去得,到是萧使君……唉!”
    孤身一人,无家无口?墨九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
    辜二的家不就在楚州萧家的隔壁吗?除了辜二,他们家不是还有辜大和辜家老小吗?怎么他变成就孤身一人,无家无口了?
    太多的疑惑,让她脑子不好使了。
    她眼巴巴望向萧乾,希望得到解惑。可他却轻轻抬了抬袖子,让辜二先下去休息,辜二也没有与他客套,这一路狂奔过来,他着实有些累了,拱手告辞一番,他就下去了。
    他走了,可萧乾却没有放松,面上严肃、冷峻,眉间硬生生挤出了一道“川”字纹来。墨九几次张口想问他,可看他在沉思,又不好打断他的思绪,只得乖乖坐在火炉边上,把一双手伸出去,一边烤火,一边看已经化成一片焦黑的圣旨,猜测着东寂会在上面写什么,让辜二不得不违抗圣旨,也让萧乾陷入了这般的艰难思考之中?
    “阿九!”萧乾忽地抬头,凝重地看向墨九,“你怕不怕?”
    “怕?哼!九爷天不怕,地不怕!”墨九嘴唇动了动,看着红彤彤的炉火,搓着双手,又道:“……就怕没吃的。”
    萧乾唇角抽搐一下,慢慢转头望向支摘窗外的雪景,轻声道:“薛昉,派人把塔塔敏公主送往北勐大营……”
    这是又要做什么?薛昉没有问究竟,领命离去。
    墨九却奇怪了,“为什么只放她一个人?”
    萧乾淡淡道:“她一个妇人,又是一个公主,留在此地着实不便。”
    这叫什么理由?歧视女人吗?
    墨九哼了哼,也不深问,思维完全被先前的好奇心占去了。
    “萧六郎,辜二也是你的人?”想到在汴京城宰杀了完颜叙,并为古璃阳大军大开城外的乌之术,墨九嗫嚅一下唇,惊道:“难道他也是……在你面前,不得不惧怕的人?”
    “非也!”萧乾摇头,失笑,“你男人没那么坏。”
    “……”这不叫坏好吗?
    墨九翻个白眼儿,“不要乱认亲戚啊?我到汴京什么都没吃上,还不想跟你和好呢。”
    萧乾带笑的面孔微微一僵,又无奈的抿了抿嘴巴,“什么时候才能和好?”
    墨九仰了仰着头,似笑非笑道:“看你表现!”
    “好。”萧乾突地越过桌案,也不管那一撂公文了,一把拉住墨九的手,笑吟吟地道:“我这便带阿九去吃好的……”
    我去!墨九心里大呼,这不完全乱套了。
    风声这么紧,他竟然还有心情带她去吃?
    汴京离临安并不是地球和月球的距离,这边的情况哪里能瞒得住人?一旦传到临安,东寂必然会采取行动,到时候正如辜二所说,如今这些汴京的禁军,到底有几个是忠于萧乾的人,他们哪里还有命离开?
    “我们,不会是跑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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