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慵懒地散落在巴黎古巷的街头，路边一位头发白得发亮的老人悠闲地喝着威士忌，低声吟唱法兰西的国歌，看起来这个浪漫的国度已然陷入一片散漫的幸福之中，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硝烟气息。
“孟兄，今日前来，是告别的。”
“这么快就回国了？国内形式严峻，工作固然重要，但是平日里千万要多一些警惕。”
“多谢，我自会小心的。等我回国，巴黎这边的任务无人帮衬你了，你也千万要保重。”
孟常杰点了点头，低头注视着散落在古街上的影子，砖头破旧却整齐，影子被砖缝割开，好像在外文杂志上看见过的抽象艺术。江戎却望向了铺满白云的天空，感叹到“真快啊！当年你我二人参加勤工俭学留法运动，只想着学一些先进知识建设国家，可现如今，国家内忧外患，人民果腹都成问题，哪来的余力去思考怎么强国呢。”
“快了，我们相信绝处逢生。”音像店放着一首悲壮的老歌，江戎记得那首歌，法兰西的青年人大多都会唱。其中有一句江戎印象最深刻，以至于现在脑袋里都一直回想着那段旋律“iberté，ibertéchérie，batsaectesdéfenseurs”自由，亲爱的自由，请你和你的保卫者同战斗！
重庆是一个处于焦躁中的城市，它免于战火，却不能安然自得，看似平静的白天，实则是在为汹涌的黑夜积蓄能量。江梓坐在窗边的书桌上，看着路上呼啸而过的军用吉普车队，再也无心眼前无聊的经济学练习题，她开了窗，窗台上的绿萝叶子上布满灰尘，随意地吹了吹，便顺手抽出花盆下压着的《救亡情报》。不巧，耳边传来耐心的敲门声，江梓手忙脚乱地把报纸塞到抽屉里，端正地坐在桌前方才冲着卧室门扬声道“二哥，怎么了？”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这是人的房间吗，李妈陈妈只不过是回家过个中秋，你就由人退化成猪了？怎么着啊大小姐，难不成还要我给你收拾？”江肃带着一脸夸张的嫌弃，勉为其难地走了进去。“我跟你说啊小祖宗，老祖宗这几天就要回来了，你赶紧把你这房间好好收拾收拾。”江肃拿着一个苹果，走到桌子前塞给江梓手里。
“大哥要回来了？”江梓的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他不在法国作律师啦？”
“谁知道他呢，十八岁刚刚成年，就一溜烟跑法国去了，奶奶那时候身体已经不太好了，留下这么大一堆烂生意给我打理，学了不到四年就回来了，说是什么济世报国。没几年又跑巴黎去了，说是什么报国无门，我是摸不透这位老祖宗，他这次又说要回来帮我打理生意。”
“大哥？打理生意？他不是最讨厌做生意了么？”江梓咬了一口苹果，站起身来依着抽屉，这一番动作倒是做得滴水不漏。
“所以啊，家里的生意可不能给他管，这次回来，让他自己找营生干去，我可不管他！”江肃走到沙发前，翘起二郎腿，随意拿起了江梓扔在沙发上的衬衫。江梓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衬衫上的水晶纽扣，江肃也毫不避讳自己的喜爱之情，直接开口索要。这件衬衫是江梓非常仰慕的一个学设计的学姐送给她的，所以自然不想再转手相赠，便断然拒绝了。随后她打趣到“你不养大哥？这个话我一定告诉大哥。”
江肃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昨天我在后院里散步，这才发现你有这么个嗜好。”
“什么嗜好？”
“拿报纸垫花盆，你说这是什么嗜好？”
江梓终于停下了嘴里的咀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江肃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那报纸早停刊了，也不知道你哪来的。”
“我就是随便看看……”江梓自己都不满意自己的解释，他从未想过一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的二哥会去后院溜达。
“我告诉你，最好不要动一些不切实际的心思，上次大哥回来，你说你要去参加学生游行，他差点把你关起来。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大哥这么抵触我参与政治，哪个有志青年不想为国家作一点事情，又有哪一个国人不关心国家的发展前景呢？”
“他就是怕你出事而已。”
“淞沪战役每天投进去一个师喂给日本人，那些士兵哪一个没有家人？”
“闭嘴！”江肃竟然莫名其妙地有点紧张，“你从哪里听到这些消息的？你安心学你的习不行么？还是必须要我把这些话转告给大哥你才甘心？”
江梓顿时收了声，做出一副讨好的表情，指着方才那件衬衫说道“二哥，那几个扣子给你了！”
江肃被她逗笑了，无奈地说道“成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