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程三所言，我确实脸皮厚且自信力爆棚，这美男老板是顾着与程三老相识，才对我们有如此殊遇。若是靠脸吃饭，看来我真真是要饿死了。
“则青兄，不想你已从漠北归来，隔了三年却是忘不了那夜。”
“唤我书予就好。”宋则青说着，可是茶色的眼却对着我。
我呵呵笑了笑：“书予，不想你和锦铭有过有过这么一段呵，倒是我日趋保守了些”
程三瞪了瞪我：“你说什么呢，三年前在漠北的曲县，若非是则青兄供粮，想必今日的曲县连着的三城都将在我楚越版图上消失了。”
我讪讪地摆弄眼前的炸虾，原以为是能抓住两男子的撰出一本漠北那一夜，不想这两人竟有着这么一出。程三我是知晓，战争后期他被派漠北，从程家二哥为漠北守卫军副将，四年前楚越国和周辽的大战倒是时时被当作各类话本的背景，我看过不少，准确来说，那场战争自我十四岁始，如今我却都是快十九岁了，都十九了。
呵，这岁月真是把杀猪毁容锻炼心智的好利器，小时候我面薄得紧，不能听见任何逆耳的话，就连母后那里的婉姑姑无意说起我小腿粗壮了不少都被我嫉恨了三天，到最后将她擦脸用的香膏参了些泥渍才解恨，我的报复史真的是撰一话本的好素材。
和程三什么都可以犟，唯独我不敢提及那场战争，程叔叔和程家大哥都在漠北战役中殉职，战争初期我楚越国未能早早迎战，程氏守卫军又应援军久未到被困荆河一带，他程家满门忠烈算是为我楚越皇室鞠躬尽瘁，而后他便承了兄长之职去了漠北。儿时的他不像是如今那般稳重，他同我一道做过的坏事绝对不少，或许比我更甚。
那场战争算是他的一场劫吧
正当我缅怀过去，抒发未来的时候，宋则青摇了摇手中酒杯有意无意地说起：“瑞王爷这次班师回朝，怕是可以舒坦地在京城享享福了，这些年也是苦了瑞王爷了。”
程三望了望我，点头说：“此次他是要回京。”
“许是只有楚越国的战神才能这般力挽狂澜吧，算起来你程家倒是和瑞王结亲，我听着在漠北经商的家奴提起过瑞王妃，倒也真真是女中豪杰。”宋则青带着惋惜的口吻说道，虽是无意却是满满的真诚，看得出他很佩服这位瑞王妃。
程三垂眼道：“小妹从未与瑞王拜堂，算不得他的妻子，也万万承不了王妃之名，若是小妹泉下有知许是不愿我程氏一家与他再有任何牵扯。”
之后便是他二人的沉默，久久。
程家小妹唤梨昭，她自幼与程家大哥生活军中，我自是没机会见，却在许多话本中看过她的传奇，若我有满腔的抱负，她倒是我的偶像。程梨昭十四岁便享誉漠北军，她的阵法得我四皇叔顾听锋真传，而自幼便随着四皇叔和程家军，自然是个传奇的女将，但真真让她闻名天下的是曲县一役，各种本子描述得不尽相同，但却大都围绕着她与我七皇叔的战场恋情，有的说她冒死冲锋进曲县救了瑞王，也有的说她摆了个阵法将曲县周围的周辽军困死，说的神乎其神。
有段时间我甚是好奇，回京之时问过程三，他皆不语，且每逢提及他小妹，必醉，自此我也晓得闭口不提。
宋则青打破尴尬笑着问我：“姑娘你也是程家人吗在下未曾见过。”
他倒是好眼力一下子认出我这个不伦不类的装扮，我打着迷糊说着：“哎，我是三锦铭的远房表妹，所以你没见过，书予唤我阿棠就好。”
我看到当我说着远房表妹的时候程三的嘴角又抽了抽，我就是乐意看到他这番模样
宋则青说起了半月后的灯坊节，便邀我们一同去晚湖赏灯，我自是狠狠地点头，还在一边计划着该如何瞒着父皇母后偷偷溜出宫。
在回宫的路上，我拉着程三的衣襟：“欸，那宋则青虽是青弦居的老板，却怎能上晚湖赏灯难不成，青弦居如此高利收买了京畿府”
只见程三以嘲笑口吻说道：“枉你称自己本子看得多，却连宋家也未曾听过吗”
宋家我自是听过许多，他们家业遍布楚越国，便是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不足为过，若是单以京畿府的薄薄官银恐是难以支撑每年的灯坊节，灯坊节的强大支撑便是宋家，就连那场与周辽大战的甚多的应急军粮也是亏了宋家。
“难不成，他他就是”
“宋则青是宋家公子，自然也是如今宋家的主事人，哼，难不成你以为他只是青弦居的老板”
我恨恨却有理地说道：“我自然知道这些，许是和你一路呆的久，思考混乱了些，你也晓得这蠢笨是能感染的”
他不以为意：“我倒是不介意你的蠢笨，你什么时候我没见过倒是莫将这番猪一样的思考力展现在你七皇叔面前吧你也知晓，他不日将班师回朝，少不了碰面的机会。”
我每次都单纯地觉得这些年不见七皇叔，兴许他早已忘了我，但偏偏身份在那儿摆着，虽我不喜公主这个身份，但偏偏我就是公主的身份，他是父皇的七弟，我自是要唤上一声“皇叔”才不显得坏了规矩，也显得我还算是对得起公主这个身份。
偏偏我恨极了这个公主的身份，我倒是希望自己就在也是山庄当个清闲的弟子，每日爬树钻狗洞，乐得个自在。而最让我开始嫌弃这个身份的，自是我的大忌七皇叔。
因为我的确并非是公主，也没有皇家血脉，只是当今圣上从战场上带回京的遗腹子，这点在我儿时便晓得一二，宫中人多嘴杂，而我又喜得听些杂言杂语，五岁那年我爬上树掏鸟蛋，清清楚楚地听见宫女们在讨论我的身世。
“据说汝音公主并非皇上和皇后的血脉，我听凤坤宫的姑姑和皇后用膳之时提过一二。”
“怎么可能，你定是耳朵背，皇上和皇后如此宠爱公主，怎么会不是呢”
“公主的生母是位郡主，远嫁周辽却不想是被当作战争工具牺牲在战场，皇上怜惜郡主的遗腹子，因而带到宫中抚养。你也晓得皇上后宫的众妃没有产女，而我们皇上又爱极了女儿，便交由未生养的皇后抚养。”
在听到这些谈论后，我跑到母后的凤坤宫大闹一场，怒气地望着还在梳发髻的母后，望了半天不等母后反应过来，哇哇地哭了起来，这是我哭闹最严重的一次，我还记得隔日我的眼肿得老大，睁开都费力，好在婉姑姑拿冰敷了整整两日才缓过来。
母后抱着我一夜入睡，我自幼受她疼爱，不曾受过任何委屈，要说宫中真正的猴大王自然是我，让我如何能接受这个事实。
那晚母后抱着我轻声叹气道：“你虽不是我亲自生育的，但我疼你爱你，早早将你当作亲身女儿，棠儿自是我最疼爱的汝音公主。”
我虽不懂事，却看见翌日母后依旧焦虑的模样，便不再以此闹气。而我也是随遇而安的性子，该怎么爬树还是怎么爬树，该怎么钻狗洞还是怎么钻狗洞。
谨言慎行是宫中生存基本之理，当日谈论此事的宫女我再也没见过，虽曾一度感慨自己身份，但我却在遇到七皇叔顾邑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感激各路神仙我并非公主，没有承着皇家血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