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方继藩完全低估了朱厚照的速度。
这厮绝对是属兔子的。
一路吃喝,都留下了痕迹,因为沿途的驿站里,确实有一个以朱寿为首的金吾卫武官带着一队人马南下公干,这一队人马,一路吃吃喝喝,向驿站索要马匹,行程走的极快。
方继藩追的要吐血。
等最终找到人时,却已到了安庆。
方继藩疾驰了几天几夜,到了安庆一处驿站,带着几乎已经虚脱的刘瑾和一个弓马不错的徒孙一进驿站,便撞到了老熟人。
朱厚照!
这朱厚照贼兮兮的看着方继藩,乐了:“老方,你来了呀。”
jiànrén的至高境界,就是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方继藩一把揪住朱厚照的衣领子:“你大爷。”
朱厚照身后,一个个人冒出来,一个武官模样的人,似乎想要拔刀保护朱厚照,却很快,被沈傲等人拍拍肩,将他身子一转,沈傲抬头看天:“天真蓝啊。”
杨彪也看天:“可俺看有点绿。”
一瘸一拐的张元锡脸憋得很红,毕竟他还没受多少世俗的污染,左右张望,不知如何是好。
李怿和张元锡是老搭档:“俺们朝鲜国的天,比不得今日这天,中的很,张大哥,你看中不中?”
“中。”张元锡一口河南口音。
没办法,得有默契,带着带着,张元锡便是一口河南梆子,类似于豫剧的口音了。
朱厚照后退两步:“诶,诶,老方,听本宫解释,解释一下。”
“解释你大爷。”方继藩扬起拳头要揍人。
刘瑾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双手抱着方继藩的腿:“别打,别打,方都尉,别打,有话好好说。”
朱厚照皮厚,索性站着:“别打脸就好。”
方继藩这一拳,终究没有落下去。
朱厚照却是笑嘿嘿的道:“老方你的主意好,本宫听了你的主意,回去琢磨了一下,就该这么办,咱们得为了百姓啊,否则,战事一开,生灵涂炭,对不对。”
方继藩冷笑:“是吗?”
“当然。”朱厚照挺起腰来:“再者说了,这是父皇的意思,来,方继藩,你来接旨!本宫让你亲眼瞧瞧,父皇的密旨。”
方继藩冷笑:“这是矫诏。”
朱厚照要跳起来:“矫诏,我朱厚照是那样的人,你自己看,看看上头的行书,看看用纸,还有这纸上的云纹,还有,还有这玉玺的大印,这是正儿八经的旨,父皇瞧得起本宫,让本宫击杀宁王,父皇圣明哪,他一眼就瞧出本宫是能办事的人,本宫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军民百姓,现在要深入虎穴,宰了宁王,老方你来的正好……”
朱厚照说着,又往袖里掏:“父皇早料到你会来追本宫,所以也早给你准备了一份圣旨啦,你看,你每日都说吾皇圣明,这话,本宫服了,没错,父皇料事如神,真真是圣明无比啊。这圣旨本宫还没看呢,说是见了你,才能打开的,来,本宫看看。”
他打开圣旨,接着一字一句道:“制曰:朕承天序……”
方继藩将圣旨夺过来,看都不看,便要撕了。
“别撕,别撕,有话好好说,别拿父皇撒气嘛。”朱厚照可怜巴巴的看着方继藩:“老方……来都来了,本宫走了这么远,也是不易,再者说了,这宁王可是密令人,刺杀了我的父皇,也就是你泰山,还伤了你的徒儿,你方继藩,吃过这样的亏吗?吃过吗?老方,是男人就不能吃亏啊,不亲自宰了他,咱们以后在京里,还怎么见人,你还配为人师表吗?”
“……”
朱厚照便拿袖子掩面,一副要恸哭的样子:“可怜那欧阳志啊,平日里天天说他恩师好,恩师就如他爹一般,这傻瓜,他信了你的邪。”
接着朱厚照又捶胸,悲戚无比的道:“可怜啊,可怜我妹子嫁你这个懦夫……你回吧,本宫独自一人去。”
方继藩呼出一口气:“老子去了。”
朱厚照才松了口气:“这就对了,你咋将刘瑾带来了,这废物叫来做啥?”
刘瑾要晕死过去,拖长着尾音道:“殿下……”
朱厚照又道:“来,介绍一个好朋友你,张晋,你来,见过都尉,这张晋乃是锦衣卫千户,就是他负责江西的事务,他一听本宫奉旨来此诛杀宁王那狗贼,激动一蹦三尺高,屁颠屁颠就跟着本宫来了,咱们大明哪,啥都缺,就是不缺不怕死的忠臣。”
那叫张晋的千户,一脸吃了苍蝇一般,顺从的朝方继藩行了一礼:“见过都尉。”
方继藩看着张晋,见他脸上红彤彤的,这是……:“你的脸怎么了?”
张晋忙捂着腮帮子:“没,没啥,没人打我,能为殿下效力,卑下高兴都来不及,能为殿下去死,是卑下的荣幸。”
方继藩这才意识到,这张晋红着的脸,是巴掌印,方继藩意味深长的看了这厮一眼,而后目光落在了朱厚照身上。
“殿下打算怎么做?”
“按你说的做。厂卫在南昌府有桩子,要混入南昌城很容易,张晋有眼线,已经开始传去消息,随时注意宁王的活动规律了。我们进入南昌城后,会住在一处大宅里,那处大宅很安静,本就是锦衣卫潜伏在那里的宅院,只要查到了宁王的行程,他敢出门,我们的飞球立即腾空,而后,李怿来观望,张元锡来射,一击必杀之后,我们立即乘飞球撤出南昌城……大致……就是如此。”
方继藩深吸一口气,凝视着朱厚照:“计划中是好的,可是稍有任何纰漏,咱们就都完了,公主殿下再见不到我了。”
朱厚照道:“怕啥,无非就是一死而已,我朱厚照七尺男儿,能杀死我的人,还没生出来。”
方继藩皱眉。
说实话。
方继藩不愿意冒险。
毕竟,生命很宝贵。
可是……
一想到了欧阳志。
我方继藩能怂吗,我是三观奇正的人啊。
方继藩眯着眼:“计划行得通,可殿下不能入城,只能在城外接应。”
朱厚照冷笑:“可能吗?你去哪儿,本宫去哪儿,不杀宁王,为我父皇报一箭之仇,我朱厚照,不堪为人子。”
方继藩意味深长的看了朱厚照一眼:“殿下又拿陛下来做挡箭牌了。”
“是真的。”朱厚照认真的道:“我骂我爹,那是我的事,别人要杀我爹,我能忍受?”
这一次……好像没在骗人。
“所以!”朱厚照深吸一口气,宁王必须死,还得死在本宫的面前,本宫要亲眼看到他quánjiāsǐguāng光!”
这番话,令方继藩想到了《武宗实录》里的记录,《武宗实录》对于朱厚照并不友好,记载了他无数胡作非为的内容。可是……它依旧还是如实的记录了孝宗驾崩之后,明武宗朱厚照亲自扶棺下葬,数度哭的昏厥过去的事。
方继藩相信朱厚照这一次说的是真的。
方继藩道:“你若是死了,咱们都得完蛋,可是……都到了这个份上,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朱厚照才乐了:“这才是肝胆相照的兄弟。”
…………
数人继续南下。
方继藩的内心是挣扎的,他不喜欢冒险,也不喜欢朱厚照冒险,家里有矿的人,还跑去做危险的事,感觉像个傻叉。
朱厚照更不同,这厮家里还有一个江山,等着他去继承,这就是傻叉中的战斗叉了。
可宛如被潮流裹挟的浪花,方继藩一行人很快到了南昌府,他们沿着九江而后至梅岭北麓顺着山脚入了新建县地界,此时,这南昌府已有些紧张的气氛了,宁王虽还未公然反叛,显然,他和他的党羽们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
方继藩等人伪装成了商贾,带着大车至北门入城。
这里的盘查,已经开始森严起来。
不过此事,难不倒锦衣卫千户张晋,到了城门边,他却是大呼一声:“刘指挥乃我朋友。”
方继藩也不知这刘指挥是谁。
而后,张晋已拉着一个守门的武官到了一边,一把宝钞胡乱塞这武官手里,耳语几句,那武官立即眉开眼笑,大手一挥,入城。
南昌在此时,乃是大邑,毕竟这里曾是江南西路的中心,城墙高阔,城池依赣水而建,入了城门,便可远远的看到那滕王阁,江水沿着滕王阁顺势而下,江面上,无数的船只在布置着什么。
张晋轻车熟路,带着人到了一处宅院,到了这大宅前,叫出门房,低声说了什么,而后,大门开了,众人进去。
这进城时的紧张,在进了宅子之后,一扫而空。
而接下来,就是瞅准时机,给宁王一个天大的惊喜了。
方继藩和朱厚照被安排在这三进三出的大宅的里厢,一坐下,刘瑾很自觉地去端茶递水。
其余之人,因旅途劳顿,自是各自休息去了。
张晋出去转悠了一会儿,到了傍晚才回来,他小心翼翼的来见朱厚照和方继藩,手里拿着一张条子:“殿下,都尉,有消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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