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立着的那颗脑袋，不是丁茂带回来的尸体的脑袋，里昂心里一阵的揪紧。每次他都怀疑丁茂是有意说这样的话，好让他明白，他丁茂不是个简单的人，不是那么容易被欺骗的。但是当里昂定定地看着他时，丁茂却展现出一种迷惘的表情。
“你看什么？”丁茂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被血液溅到了吗？”
“哦不是，我只是……刚才你说，这个人不是你盗回来的尸体，我就在想，他是从哪里来的，想干什么呢？”里昂的记忆一下子又回到下午外出散步的时候。
丁茂把刀子收好。“他是下午才出现。”
那颗转过来的脑袋突然射出锋利的目光，“你下午出去的时候，没有看到他吗？”里昂看到丁茂的手迟迟没有离开刀子柄。他立即摇摇脑袋。
在下午里昂的确看到了一个黑暗的阴影似乎在偷窥，他没多想，即使意识到那可能是军部派来，里昂在腿受伤之下，根本不可能制服得了对方，反而会打草惊蛇。
“我觉得我们应该马上离开这里。他妹的，这家伙一定在动手之前，就已经将我们的位置报告回去。”里昂小心地应付着丁茂充满质疑的眼神。此时，大厅里的蓝色火焰已经完全熄灭，一切都归入宁静的黑暗中。
小小的脚步声响，带动着里昂的心蹦蹦的跳，忽然传来声啪，大厅中又恢复光明。丁茂把灯打亮，却又去尸体旁边收拾零碎的肢体，他的脸完全躲开里昂的眼睛。他在想什么呢？里昂心中充满疑虑。
“你说得很对，这里交给我处理，你回房间去收拾东西准备动身。”丁茂说。
“嗯。”里昂自然地应声，慢慢地站起来，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丁茂身上的那把刀，因为丁茂的手也始终没有离开刀柄。他担心自己在转身的霎那，丁茂会突然从背后砍他一刀。
可是没有。直到里昂走到门口，他回头看到丁茂依旧蹲在大厅中央，一手捏着刀柄，一手在收拾残零的肢体。里昂长长地呼出口气，撑着拐杖走入房间去。东西不多，似乎就只有衣服和丁点干粮。里昂把它们压入一个大包裹中，甩上背部。
此时丁茂已经收拾好大厅，过来站在门口看着里昂。里昂看见他，勉强笑了笑，他撑着一只拐杖，另一只四周点着，一样一样的把该收拾的东西，已经是空位置，指给丁茂看。
“衣服，粮食，还有武器。你看看还该带点什么？”里昂忽然看到丁茂身上沾着几点鲜红的血迹，用拐杖指下。
丁茂低下脑袋时已经明白，正用手擦着。“你准备要干什么？”
“我的脑子不如你灵活，你说看看，我照办就是了。”
丁茂点点脑袋。“嗯。有些事情得问下研究院才清楚，我帮你想想，如果没有尸体，他们会把你看作什么呢？是敌人，还是朋友？噢，你和副院长很熟，我差点儿忘。这么说来就算你不带尸体去拜访研究院，他们还是将你视为朋友对吗？”
瞬间里昂觉得丁茂已经将话题带回到刚才的问题上。他已经知道了吗？里昂内心涌动着不安。他下午故意不和丁茂说已经被人监视，目的就是想让丁茂的尸体被毁掉。里昂真正想知道丁茂要去研究院的决心有多大？从而，他可以猜到，丁茂的目的不是逃亡那么简单。
“我说，没有就没有吧，拜不拜访不重要，我也没有这个心思，还是逃命要紧。来偷袭我们的人，肯定就是军部派来的人。”里昂嬉皮的一笑。
丁茂抬起头，回应似的笑了。“我是为你着想。能得到研究院的帮助，我们逃离城市的计划也就容易得多。”
“那没必要去了，反正不差在一丁点困难。在监狱里，守卫那么的深严，我们不是一样逃了出来吗？”
丁茂又再一笑。“我逃离是极容易的事。至于你的伤……”
“你怕我拖累你？”里昂直视那双狡猾的眼睛，它们此刻正盯着他受伤的双腿。
“不是……”
“如果你怕我拖你后腿，你现在就可以走，我一个逃跑也行，与你不相干。”里昂注意丁茂的每一个细节，但没看出什么。
“别这样，我只是……”
“你在大楼里把我带出来，已经算是救我了，从此我俩互不拖欠，大家各走各的，你逃离这个城市，我去找我的恋人。”
丁茂忽然走近来，一只搭在里昂的肩膀上。里昂看看搭在肩头的手，又看看丁茂，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说过的，兄弟，我一定会带你走出这鬼城市。”丁茂说得无比的诚恳。
“多谢，但是我希望你能安全出去。我已经废了两条腿，如果我把你连累了，这样只会让我内心更加不安。”里昂握着丁茂放在肩膀上的手。他说的语气豪迈，但是内心却正在骂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别人的帮助。
丁茂忽然哈哈一笑。“兄弟，你废了，所以才更需要研究院的帮助，需要我的帮助。不说这个了，你收拾好了吗？来，我们一起去偷条尸体，然后去拜访研究院的老头。”说着丁茂已经鞠下身子来帮忙拿行李。
里昂拉住他的手。他决定作最后一次的佐证，如果他再次拒绝丁茂而丁茂硬是要跟着他去研究院的话，那么这就可以十分肯定，丁茂的目的不是逃亡。“放下，不忙！”里昂说，“我将你的东西分出来，大家各走各的吧。我还有点事情，先不去研究院了。”他把丁茂手上的袋子扯下，在他面前打开，把丁茂的衣服和一半干粮拿出来，武器也分出一半。
丁茂愣愣地看着里昂，好久才憋出一句：“你确定？”
里昂停下手，他看到丁茂一张开心的笑脸，心中开始有一丝后悔，他想把刚才的话收回来，但是已经不可能了。他硬着脖子点点脑袋。
“很好！”丁茂笑了声，一拍里昂的肩膀，说：“保重。”
“保重！”里昂着瘦小的身影，像只猴子似的，倏一下从窗子跳出屋子外去，留下里昂分出来的东西。丁茂竟然一点也不取。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