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恒星消亡在巨炎烈火里。
孤蓝光华映照苍穹。
城市东部,以医院为中心的各种大楼,包括居民房、小商店、餐饮铺等矮小的房子,还有大型商场附属的停车库,街道上的树木路灯等等,都陷于火灾之中。
不时有爆炸汽油罐从火灾中飞出。
整条街道火光通明。
但那火不是橙红的火,而是幽蓝的火,像骨灰化磷所燃的鬼火。
更为诡异的,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在这火光之中,亲眼见证到死者的复活。无数的市东居民仿若从另一个世界出现,来到这座城市里。
然而他们只是原来的居民。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他们也有感官之痛,身处烈焰之中,就算不死也会惨叫。
于是,一块区域约为三千平方米的地方,被蓝色之火焚烧的人,竭尽全力发出挠人心肺的悲惨叫声。数万人的挣扎……
惨叫震天——
唐鸥放下望远镜,“妹妹!……”他低声叨念着。
司徒陆忽然扑过来,抱他一起跳出装甲车。一颗炮弹接着飞过来打在车上,巨炎浮空一涌,把椅子轰到半空之上。
唐鸥和司徒陆被热浪推出公里,落进稀疏草丛掩盖的排水坑道里。黑暗中,他们像是消失掉一样。
医院大楼。
通道里的电梯内。
晚上七点三十分左右。
电梯的门由于没电力而无法关闭,但是,里面却有张占地方的轮椅卡着,“尸体”再大的力气,拼尽全力地冲击也没法与钢铁抗衡。
它们也没法将轮椅拆散。
里昂靠着轮椅窝在电梯的角落,对抗着这些“尸体”,却没安全感,反而越来越心慌。
第一个问题,医院发生火灾;
第二个问题,他没任何的退路;
第三个问题,外面没救兵;
……
这两三小时内他越想越多,连轮椅的螺丝钉掉落都考虑到,凭这轮椅的质量再顶几个小时也没问题。但是他已经感觉到电梯在发热。
不知道吊索还能坚持多久?
他的两手必须用来支撑轮椅,腿已经废了一条,打着的石膏像个包袱一样沉重。
口袋里没有再多的东西。他后悔走之前没考虑好就乱按杜飞燕的东西。
现在给他把小刀,他也有勇气杀出去。
热气蒸腾得满身都是汗水,高温令他脑袋晕乎乎的,他还得运动,废力气去把控着轮椅以免被“尸体”抢走。在这转角多的通道唯一的好处,就是那火灾的二氧化碳没有及时冲过来。
大量的气体都被转角处的通风口排除掉。
而这电梯,因为医院的缘故,在设计上必须保持干爽洁净,无菌无毒的环境,因而空气出入都装有过滤装置,不怕被气体窒息死亡。
但是,它阻挡不了火灾的蔓延。当时在药房的时候,他没找到消防设备,所以导致火灾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断电了,就算热敏装置也没用,大楼的消防装置如同虚设。
可是小小的火灾,谁能想到这些?
里昂就没想到。
他已经处在绝望边缘。
唯一希望,全靠楼顶上掉下来的石头。他希望是人。就算是敌人也好,能一起被火灾烧亡算小小的安慰。
就像面前的这些“尸体”,他多希望大火扑过来将烧掉它们。
只怕他的小命看不到这一刻。
“救命啊!——”
里昂喊到嗓子都快哑了。
电梯内都冒起水蒸汽薄薄的雾汽,合金的材料滚烫得如同烧热的铁锅,里昂的后背垫着衣服也发出滋滋的微响。
黑暗中看不到“尸体”碰在铁壁上发出滋的“烤肉”情景,但他闻到空气中飘着烤肉的香味。一想到是熟人肉的味道,他就忍不住胃里作呕。
他很快也会这样,也许比它们更惨。
电梯烧不着,他只能被烤死。
里昂都能想出他临死时的模样,像头乳猪那般,脸上那么的平静,绝对看不到任何一丝的痛苦。倒不是没痛觉,而是痛觉先消失掉,他会慢慢经历火烧的灼痛,然后全身的皮干裂,血液沸腾,脑子像炸开,却还没死掉。大概等到感觉消失了,心脏还能跳动。
“救命啊!——”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凄惨。
没想到这时候有了回应。
起初小声的呼唤,好像人在很远处,慢慢地越来越多的声音,他仔细听听,惊得毛骨悚然,竟然全是惨叫。好像大火灾烧死很多的人,冤魂回来索命,那声音像走过来,渐渐地接近他,越来越大地喊着惨叫。
好歹他也是去过异空间的人,这时候才没慌乱,手脚依然灵活地把控轮椅作为盾牌。
啊——
四周全是这样一声一声的惨叫。
但他十分肯定,毕竟亲眼看过市东的情况,在医院的周围几乎没人,尤其是那些商业繁华的街道。
莫非人们都躲进地下室里了?他可没想过一把火烧出这么多人。
他也没看到火光,没看到人影,和他同在电梯里面的只有“尸体”。
但是只要有人,那些人也许会来这里躲避。
“救命啊!——”他好像发现救命稻草,紧紧地抓着一点希望。
不知道外面的人有没甜甜?他的心瞬间又悬起来。
火烧的惨叫声挠得他心惊肉跳,深深的负罪感像抹黑暗的影子占据他的心,他很想跑出去外面看看。
热气逼得电梯的四壁好像夹近来,把他的压缩,压成手掌大的盒子,并加上把锁。牢笼两字令他快要喘不过气,即是他能挣扎出身体,等待他的也只能是无数张利齿的血盘大口,它们会吞噬他的血肉。
我快要死了么?他竟然喊出这样的话。
绝望已经占据他的脑袋。
他发现自己做着的只是惯性的挣扎。他恐惧痛苦,就像面对着拳头,自然地惯性躲避,他根本不可能逃跑得了的。
救命啊!他喊了无数次,现在已经毫无力气。
大概是火灾封闭进电梯的路。他好像听到不远处有说话的声音,也不太清晰,却没有走近来。电梯猛地颤抖,大概是吊索已经被烧着了,现在就算有人来救也来不及,他即将坠入地下室去。
市东边界公里。
公里排水坑。
黑暗。
“甜甜……”黑暗中传来男人低沉的哭泣。
嘘!另一个人压嗓子地示意。
可是他还是哭着喃喃。
爆炸声此起彼伏,枪声有规律地阵响,路面上的双方都彼此回应,不客套也不打热呼,相比之下显得冷酷无情。
只有惨叫令人想起他们各自进行的屠杀。
“不行,没有指挥他们全乱了套,都是各自战斗。”另一人从射击声中听出阵型,但低沉的嗓音回应他只有两个字“甜甜。”
他只能靠自己单干。
手枪,被手拉动栓杠,上膛,以确保子弹压在弹道位置,和没有卡壳情况。
司徒陆猛地从排水坑道跳起来,端着手枪打滚,一边躲避子弹一边用手枪进行掩护。肥胖的身体似乎蛮灵活,瞬间滚出老远。正好这时候有辆坦克开过来寻找他们,发现他赶紧驶过来,将他遮盖在坦克底下。
他迅速从下面钻进坦克里。
敌人有着炮火强劲的优势和黑夜的掩护,还有地理位置上风坡。司徒陆也不得不赞叹这埋伏设得好。
掩护撤退!他迅速下命令。凭这坦克的厚实甲板,敌方没反弹导弹,果断下命令。
他指挥座驾坦克驶到公里的排水坑道,把陷入痴疯状的唐鸥弄上来,然后边打边撤。他继续命令:准备组织第二进攻,沿路边驶进上风坡,冲进敌人的埋伏坑用履带碾压。
没想到上面有地雷,报废六辆坦克后,终于将敌人围困了。
坦克上的士兵将手电打开照向敌军。
“停!”司徒陆急忙大喊朝士兵大喊,推进压迫的坦克都止住履带。
唐鸥也发现情况,一个激灵回神过来,跳出坦克朝敌人奔过去,将一个女孩抱住。“甜甜!”他激动的大喊着,“你还没死!”他松手,却又抱住她的额头使劲地亲。
“哥哥!怎么会是你们?”甜甜惊喜的喊,看看他们,似乎少了个人。
“里昂呢?”
唐鸥转头看向远处的大火。
市东医院大楼。
晚上八点走过几分。
幽蓝的大火持续将近四个小时,里面的市东原住居民经过鬼火的焚烧,从身体变成白骨,又从白骨长会皮肉。
惨叫声渐渐止息,悲闻的夜空渐渐沉寂。从这里还能听到边界处导弹的爆炸回音。
市民好像没事似的从大火里出来,踏过灰烬,汇集到一起,看着彼此的眼睛:幽蓝色虹膜的眼睛。
他们脸上挂着阴暗的微笑。
数万人注视着大火里缓缓走出来的蓝色影子。那身体几乎和火焰融为一体,只勉强看到的深邃的蓝眼珠,它似乎吐着火焰的光芒。
那身体离开火焰的一刻,却又像没有氧气的火,消失了。融入空气中无声无影,眼珠也消失掉。
看着它的人同时展现诡异的笑容。他们向周围没着火的房子散开,像鱼进入水里,会到普通人里,就变成了个普通人。
第二天,各种消息传开:市东的普通市民,因为医院失火,大概全都变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