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三路剑法
老人叹气道:“华山派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一点微末道理,竟能够难得你们魂不守舍。要知道剑是由人来使的,你剑法当真被别人破掉,也是你技不如人,又关剑法本身什么事了?”
唐近楼心道:剑法太差,本来破绽就多,也就更容易被人破掉,这怎么会跟剑法没有关系?只是心里这样想,嘴上却绝不会说出来。
老者道:“你们两个小子,每天都在这思过崖上大吵大闹,有时还来些幼稚之极的比试,真是贻笑大方。只是我在你们这个年纪,倒也未必比你们高明多少……武学一道,原本便是日积月累才能达到高深境界。但你们二人今天居然为了石壁上这些死招而心慌意乱,动摇心神,当真是可笑之极!”
唐近楼跟令狐冲对视一眼,道:“请前辈指点。”
老者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招式有高下,但招是死的,人也又高下,人却是活的。因此破得了破不了都决定于用剑之人。跟招式何干。你若是个草包,便是学到了绝世剑法,也未必能够打赢别人。”
两人若有所悟,但又都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好剑法就是破绽少,就是不容易被破,这又跟人有什么关系呢?
老者伸了一个懒腰,道:“天色已晚,你们回去睡觉去吧。明日早间我便指点指点你们二人,让你们也知道究竟什么样的剑法才算是高深剑术……你二人的剑法,斧凿的痕迹实在太重……”
老者说完就要离开,令狐冲连忙开口问道:“前辈……敢问如何称呼?”
老者道:“你是问我的名字么?嘿……我的名字已经几十年没有用过,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叫风清扬。”老者说道“风清扬”三字,脸上显出一副茫然沉思之色,显然是想起了无数往事。
令狐冲道:“原来是风……风太师叔。”“清”是比岳不群的“不”还要高的一个辈分,令狐冲叫他师叔时有些犹豫,却是因为并不确定他是否是华山前辈。
风清扬回过神来,嘿然一笑,忽的身子跃起,在石壁上一点,转瞬已经离开。
令狐冲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良久道:“好高明的功夫。”转头看着唐近楼,又道:“风清扬。我时常坐着的那块青石之上,好像也刻着这个名字。”
唐近楼点了点头,忽道:“现在连中午还没有到,什么天色已晚!”
第二天清早,唐近楼多绑了几个火把,两人再次来到洞中。风清扬还未出现,两师兄弟看着石壁上的剑法,开始练习了起来。这些剑术大都是五岳派中的绝招,每一招都是精妙无比,加上图形毕竟无法传神,很多关键之处仍需要二人去领悟。令狐冲在这方面表现出了惊人的天分,唐近楼还在对着华山派的剑术练习的时候,他已经将华山,衡山二派的剑法都看过了一遍。
唐近楼一直对自己的智商很有自信,但看到令狐冲的表现,开始明白以前不相信有武学奇才这种说法实在是大大的错误。像令狐冲这般,心里能够及时想到,手上又能够及时做到,这可绝不是智商高就能够解释的。
唐近楼摇摇头,正要继续练剑,猛然一惊,只见一个灰袍老者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神气抑郁,脸如金纸,正是风清扬。
唐近楼大惊,要知道他只是看了看令狐冲,不过是两三息的功夫。这样短的时间内,风清扬是如何出现在自己身前的?!风清扬的内功轻功,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唐近楼心中虽惊。脸上却是恭恭敬敬道:“风太师叔。”
风清扬点点头,道:“你们看看,我这路剑法,你们可破得了吗?”令狐冲上前来,跟唐近楼站在一起。风清扬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左手从左至右轻轻拂过,仿佛手中拿的是一柄绝世宝剑一般!风清扬叹道:“十年没有碰过剑,也不知手生了没有?”
唐近楼正要说话,风清扬执着枯枝,忽的向前一刺,随后华山派的各种精妙招式便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的倾泻出来。两人看得如痴如醉,只觉平生从未见过如此高深莫测的神剑!但过得一刻,二人便已经发现,风清扬使得每一招,都是石壁上所记载的华山剑法。唐近楼细细观看,不一会儿便脸露震撼狂喜之色,因为这一招招剑法从风清扬手中使出,竟是破无可破!
唐近楼张大了嘴,风清扬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使得清清楚楚,绝没有将破绽处隐藏或者换招接过,可是这一路剑法使出,为何那些破招之法连一点作用都起不了?!
唐近楼想象着自己手执长棍,究竟是因何原因破不了这些招式,他苦苦思索良久,忽的灵光一闪,明白过来:因为风清扬使出一招时,使棍者总是无法顺利的使出破招的招式!例如风清扬使出一招“苍松迎客”,这时候应当长棍前刺,在苍松风骨未成之前破掉这招。可是风清扬前一招的“有凤来仪”却让对手长棍不得不举在头上抵挡,这片刻之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长棍及时的刺出去。每一招皆是如此。
风清扬还在试着剑法,但唐近楼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回忆着风清扬的第一招。那是一招直刺,之后剑尖是连续三次颤动,指向三处大穴,这招是希夷剑中的“白云渺渺”,要破这招,应当以长棍首先攻向右手神门穴,然后进击胸腹。可是风清扬随后的一招“不即不离”,却逼得使棍者不得不不得不退,同时破解“不即不离”的招式也因此难以使出。而这一剑之后的招式,看似招招都有破绽,实则对手每一招都在风清扬的控制之中,那些石壁上记载的棍法,竟似是全然无用了!
唐近楼睁开眼睛,心中大有收获。此刻风清扬早已停下了剑法,令狐冲似乎也已经领悟了风清扬这路剑中所描述的意图。
风清扬微笑道:“你二人果然都是良材美玉,岳不群那小子,当年我很看不上他,没想到他做了掌门,倒也收了两个好弟子……看来他眼光倒也是有的。”
令狐冲极为尊敬岳不群,听到风清扬说话不禁面色有些不渝,但风清扬毕竟是岳不群的长辈,莫说他不喜欢岳不群,便是当面说岳不群坏话,那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若风清扬当真说了,令狐冲恐怕不会规规矩矩的站着听他论剑了。
风清扬道:“刚刚那一路剑法,你们已经看过,现在,看看这一路剑法,可有破绽?”二人精神一震,知道风清扬又要指点。
风清扬手中枯枝斜斜一出,随后再将石壁上的剑术一招招施展开来。两人仔细看去,唐近楼忽的全身一震,风清扬每一招剑招使出,若是到了破绽处。长剑一转,流畅之极的变到了另外一招,竟跟昨天唐近楼所想的一模一样!
那时候唐近楼只是有了想法,心里却知道,自己要达到这种程度,不知要练上多少年。如今看到风清扬使剑,心潮澎湃,仿佛是看到了多年之后的自己一般。
“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使出这等剑法?”
风清扬一路剑法使完。唐近楼二人怔怔站立,受益匪浅。
良久,风清扬道:“快到中午了,我再使最后一路剑法,你们看过就出洞去吧,明日再来看我。”
两人聚精会神的盯着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心里都在想:风太师叔又要使出什么样的精妙剑术出来?
风清扬一招一式再次演练起来,这一次却并不是两人所见过的石壁上的华山绝招,唐近楼仔细观察,片刻之后发现,风清扬用的招式驳杂之极,从基础剑法,到养吾剑,希夷剑,朝阳一气剑,甚至是向来传女不传男的玉女剑十九式,信手拈来,组成一路极为精妙的剑法。
这些剑法有的只出了半招,有的却是简化了复杂的招式,极难辨认。唐近楼心中想到:我初时学剑,于每一剑每一式,都要穷究其深意。看到小雁儿胡乱改动剑法,也非常严肃的批评过她,如今看来,学剑初时的确应当是以积累为主,但到了高深处,应当还可以向风清扬这般,化繁就简才对!其实世间万事,都是这个道理,不只学剑者如此,书生高官,贩夫走卒做事,又何尝不是如此?!
唐近楼想起在恒山时定闲师太对他说过的话:“学剑的道理,与天地间的道理一般,往往最简单,也最是真实,但却需要你自己去体味,去感受。否则你永远也无法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风清扬一路剑法越来越快,与之相应,剑招也是越来越简单。到后来,竟然只是挑,刺,撩等等最为基本的用剑姿势。唐近楼却是看得目眩神迷,只因他这一剑剑使出,竟然浑如天成,莫说找不到一点破绽,连招式也看不出来。这是何等的剑法!
风清扬一路剑法使完,随手将树枝仍在地上,背负双手,走出了石洞。远远地声音传来:“你们二人不许泄露我的事情,出去时记得把洞口堵上。”
两人反应过来,追出去时,外面早已经没有了风清扬的影子。唐近楼道:“风太师叔说,叫我们明天再到这石洞来。”
令狐冲道:“这几路剑法,我们若是自己练,就是过上几年,也难以领会它的真意。”
唐近楼看了看可供一人钻进的洞口,道:“我们先按太师叔所说,将它堵上吧。”
两人合力搬了石头,将石洞的入口堵上。
这时候苏雁月的声音在外边想起:“大师兄,七师兄,快出来了。”二人知道是苏雁月前来送饭。两人出了洞去,和苏雁月一起用过了午饭。
这天下午,唐近楼师兄弟不知疲倦的练习着石洞所见的华山剑法,偶有所得,或是对风清扬所示剑法有所领会,便会欣喜不已。到了晚上,令狐冲早早睡下,唐近楼按着紫霞秘籍所示,却是运了一个时辰功,这才休息。
此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风清扬每日上午,都会为两师兄弟讲解上乘剑术的要理,两人在山崖上没有对手可以对比,彼此间的进步又在伯仲之间,一月过去,两人竟丝毫不知自己的剑术已经突飞猛进!只是风清扬偶尔看到两人练剑,却是微微点头,显然这二人的资质得到了他的认可。
两人领会了剑术中的许多道理之后,于剑术中融会贯通,自觉比之前使剑流畅不少。令狐冲希夷剑的造诣更加深厚,渐渐越来越接近这路剑术所阐述的至理。但是唐近楼的朝阳一气剑却是始终无法使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唐近楼看到令狐冲剑术大进,渐渐心中焦急。这天上午,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是个难得的好日子,风清扬也是难得的出门来,在思过崖的平地之上,教导了两人剑法道理。等到他讲完时,唐近楼喊住了正要离开的风清扬。
“太师叔,弟子有一路剑法,始终无法练通,想请太师叔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