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上的等级决定了人们同情比他们可怜的存在叫垂怜,也决定人们仰望比他们高大的存在叫做追逐。
厌恶这种距离的人要么登上顶端,要么烟消云散。
但这种秩序不存在于某些混乱到极点所以分外压抑的地方,比如说浮空城,比如说监狱。
现在的监狱恐怕是从未存在于过去人的印象里,因为在过去,监狱是用来关押罪恶的地方。
而现在的监狱,是被罪恶关押的地方。
因为犯罪猖狂,监狱成为了地狱的大门口,死亡反而是解脱。
法律曾经是用来保护我们的,如今也不甚分明,战士们的立场摇摇欲坠,也许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善是恶。
极端的大多不是良善的。
被错看的灵魂要么被丢进黑暗里,要么继续猖狂。
而对于日日苟且的人而言,放纵何尝不能是快乐。他们宁愿要短暂的快乐的一生,也不愿意漫长但艰辛的活着。
但最后都会后悔,除了一无所知的白痴。
长大以后才明白,“巴别塔之手”只是物质上的浪费,而监狱才是人间的垃圾场。
丢进去的不一定是用不到的,但一定是旧了。
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去那样一个地方,毕竟在过去的每一刻,我离那样的地方都是如此遥远。
但最近灵感枯竭,傍晚走在街道上,旁边伫立着吸烟的人群,行迹匆匆,我看不清其中有多少熟悉的面庞。
烟雾袅袅升起,在呛人的气息里,我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过去,想起过去母亲的死因。
那些杀人凶手们至今是否依旧逍遥?他们是否也会待在人群里吞云吐雾,顶着一张冷漠的脸继续做行尸走肉?
那些我都不得而知了,但或许,他们已经被带回他们应该生活的地方。
监狱——我一下子想起来,迄今为止我写过地面上的风景,战争的硝烟,海底的绚丽甚至浮空城的惊鸿一瞥,唯独没有监狱。
有的人会觉得写黑暗的事物自己也会沾染上,但我不介意,作家的生命既可以在光芒里盛放,也可以在黑暗里独自吟唱。
失眠则是拥有新奇点子的代价,好在有傅容卿陪着我,我们讨论一晚,最终决定去监狱采访。
说是采访,傅容卿却已经安排好几个听话的犯人,他终究担心不下我的安危。
为了使他安心,也好告慰我的任性,我满口答应。
第二天,傅容卿驾驶飞行器载着我来到海岛监狱,随着环境的开发,这样的监狱并不少见。
高大的电网后站着零零落落的犯人,即使飞行器轰鸣声很大,也没有多少人投以目光。
典狱长像是愁苦半生的人一样,眉间一道深深的八字,监狱的白天还算安静。
只是一位路过的年轻人吸引了我的目光,他的眉角有一道疤,整个人是自律的清瘦。
那些犯人走路的姿势千姿百态,他却走得笔直,目光直视前方。
使我莫名其妙想起郁雾华。
故人不常入梦,只是时常在潜意识里吐息。
我问典狱长,他好像并不在意,就像并不在意这监狱里的每一个人一样。
毕竟这里是垃圾场,谁会关注一个垃圾呢。
即使它本来可以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