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做过一场梦,梦里我坐在小溪边,身旁是一棵槐树。
槐花香掠过我的鼻尖,微风轻抚我的脸颊,我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真安静啊。
后来醒来,去寻找那股香气,到底在哪里闻到过呢?
我苦恼地想,我没有见过槐花,它生长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香气却飘进我的梦乡里。
一定是某种缘分吧。
可惜我直到十八岁,再没有看到过一棵槐树,也没有再度闻到那股香气。
直到我奉友人的委托去接一位女孩。
她的名字叫做安槐溪。
整个人瘦瘦小小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明明没什么攻击力,见到陌生人却突然凶起来。
我回想友人对她的描述,默默地想:“哪里可爱了?”
虽然不可爱,但却很坚强。
听别人说她已经跪在这里好几天了,我站在她的背后,一起缅怀黑白照上笑得温柔的女人。
死亡在这个年代算不得稀罕,能够将别人的离去重重放在心上的人越来越少。
我不止一次看见死亡,更不止一次看见面对死亡,漠然的嘴脸。
如果这是懦弱,我愿意做一个懦弱的人,显然她也愿意。
我带着安槐溪离开了这个即将被夷为平地的地方,我以为她会像个女孩一样,哭一场或者央求,可她什么都没说,沉默地跟我走了。
我开始另眼相待,这个躯体里,坚强的灵魂。
她很喜欢笑,并不如我想象的一般内向,等那一天过去后的几天里,她终于对我露出一个浅浅的,却很明显的微笑。
我润了润自己干涸的嘴唇,暗暗敬佩自己的说话功力,不过也不排除她是被我的滑稽模样逗笑的。
即使安槐溪跟我住在一起,那也并不代表什么吧,在面对那个惊疑不定的女孩的质问时,我这样对我自己说。
没错,我只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她,才会一起住的啊,只是为了她良好的厨艺,而已。
但当安槐溪主动提起时,我却犹豫了,老实说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
但我确确实实犹豫了。
我一直以为,我和安槐溪的关系会万年不变,始终只是同事亦或更亲密类似兄妹。
直到那一天,她被流弹的余波击中,明明知道不是多大的伤,我却放下了手中所有事,狂奔向帐篷,一路上不知撞到多少人。
可惜看到那张脸我不也得安宁,每一个小时过去,我都在问自己,她什么时候醒,不会醒了吗?
于是我整日整夜睡不着觉,只盯着那张并不算惊艳的脸看。
所幸安槐溪醒了,可她好像并不那么激动,如我一般,倒更在乎对面床上伤势严重的男孩。
她似乎总是这样,把自己当成空气中无处可去的微尘。
令人气恼又心疼。
后来那个男孩走了,我的一位战友走了,我也要走了。
那天我本来准备要跟她告别,但当看到她疲惫的脸庞,许多许多憋在心里的话,开了闸一样蹦出。
等一切风平浪静,我的脑子好像才开始转,她这是,同意了吗?不用看也知道,我笑得好像失心疯。
她答应了啊。
我心满意足地登上火车,在那一夜的梦里,我又一次闻到了,那股淡淡却熟悉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