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出了意外以后,郁雾华的态度大变。
我本以为他会讽刺我不知死活,但他居然绝口不提。
“冷吗?需不需要加一条毯子。”我别扭地摇摇头,“算了吧,我不冷。”
“喔。”郁雾华眼眸低落,但他随即一言不发地取走了我手上的水杯去接水了。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啊,无微不至。
郁雾华此刻正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起居饮食,他都亲自帮忙。
我的伤势已经痊愈,可以亲力亲为,他却百般推脱,对待我就像对待某件家传古董。
使我始终无法心安理得。
不过我也有自己的愿望想去完成,我想对面床上的男孩恢复健康。
他已经可以开口讲话了,我竟不知道他是这样爱说话,爱笑的孩子。
经历伤痛后的压抑似乎是理所应当,但我在他身上看不到阴影。
他总会让我跟他讲外面的战况,还能分析的头头是道。
不得不说,孩子的想法有时并不亚于大人。
“这场战争持续几个月应该就没了,”他老神在在地跟我说,“又不是主战场,没有战备支持的小打小闹坚持不了多久的。”
我蹲在床边问他:“那谁会赢呢。”
“这种战争哪有赢家啊。”他摇摇头:“为了利益的战争是看不到头的。”
我看他在床上活泼的样子,不由自主地笑了,简直就是另一个郁雾华,故作老成还偏偏让人无力反驳。
有时一两句见解也很真切。
“姑娘,你男朋友叫你过去呢。”一个护士走了进来,调笑着语气跟我说。
男朋友?我惊讶地站起来。复而笑开:“哪有什么男朋友啊,您可别取笑我。”
“哎?你可别骗我了,郁雾华难道不是?”她看上去倒比我还惊讶。
原来是场误会,我松了一口气,想必是有心的人传的,这倒提醒了我,郁雾华的举动确实亲近了些,还是要谈谈的。
“你要走了?”男孩问我,我又半跪下来,笑着对他说:“是啊,姐姐马上就回来。”
“什么马上,都是男朋友叫你过去的。”他嘟起嘴:“好好谈恋爱吧。”
这下我和护士都笑了,我笑道:“你还知道谈恋爱啊,放心吧,等你好了,小姑娘肯定喜欢你。”
然后我站起身点头跟护士示意了一下,拉开帷帐准备离开,又听到轻轻的一句问话。
“你会回来的吧。”我回过头,微微笑。
“当然。”
郁雾华叫我过去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想让我帮着手术的医生,我刚递过去一只镊子,又要清洗用过的手术剪刀。
鲜血在水里像昙花一样展开,我面不改色地搓洗,忽然周围安静下来。
医生摘下了口罩,摇摇头。
郁雾华绷着脸从我身侧过去了。
我放下手中的工具,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跟上他。
忽然有人叫我,“安槐溪,你快回去看看!”
我跟着护士回到帐篷里,一群人围着小男孩,我根本无立足之地,只能呆呆看着医生佝偻伟岸的身影和起伏的手臂。
我到帐篷外等着,灯光从身后抱住我,我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远远的黄昏,长久地,没有眨一下眼睛。
直到安静袭来,帐篷里隐隐的哭声响起。
蟋蟀喑哑的嘶鸣。
我站起身,转身,低身,进入帐篷,我看着男孩被擦拭过,干净苍白的脸。
等待泪水落下来。
那一晚,我独自伏在床上哭了一夜,我不知一次回想,他最后一句问,是不是早有预感。
而我选择离开,将他丢在一个人的深渊,到最后一刻,也只有鲜血的尖锐的刀刃陪着他。
每每想到,便疼痛的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