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厚重的遮光窗帘使室内宛如子夜,寂静四下蔓延,唯有空调发出的一小簇蓝色光芒荧荧闪耀,朝灯活动了一下酸涩的手脚,慢慢站了起来。
封闭压抑的空间确实容易让人产生不安和害怕,长时间下来,对于每日唯一给自己带来光明的那个人,内心生长出畸形的依恋自然也理所应当,楚驰誉待过军营、见识过纨绔们寻欢作乐的下三滥手段,像这类改造人心理的常识,他不可能不明白。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自己的失踪没有引起任何骚动,不过就算有他现在也不会知道,只是从楚驰誉平平静静的样子来看,显然最近并没有发生需要他耗费心思的意外。
恨意值还差半颗星。
朝灯单手扣上囚住自己的笼栏,懒洋洋地露出笑容。
既然如此,只有老子为你制造意外啦,大少爷。
时间的变幻被拉得无限长,无法与外界联络的恐惧、对人生自由受限的怨恨一点一滴转化为想要见到掌握自己命运的人的渴望,门锁解开的动静清晰可闻,进来的人按亮照明,深黑的瞳眸注视着因自己到来而表露出显而易见喜悦的美人。
苍白纤瘦的手指从牢栏里伸出,凸起的锁骨似白蔷薇,一点泪痣伴随眼睛的眨动若隐若现,金色鸟笼里囚禁着最美的莺。
他的莺。
“你回来了。”
朝灯冲他难以自禁地笑了笑,旋即似乎又对目前自己的处境百般厌恶,那句话过后,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嗯,”楚驰誉忍不住走向他,专心致志地注视那张娇艳欲滴的年轻脸庞上一丝一毫的表情,连他微抿的唇角也不愿放过:“今天很乖。”
笼里的美人愣了愣,流丽的眼线在眼尾那弯出动人弧度,楚驰誉心底叹息一声扣住他伸出来的手,手指在朝灯的手心打着转,触手的微凉感让他情不自禁加重力道,根根分明的指头粉雕玉琢,等朝灯呼吸急促,眸含地看着他们相握的十指,楚驰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将手伸入笼中,去触摸心上人艳丽的小脸。
“唔…誉誉……啊!”
他的手抚到朝灯的泪痣,对方立刻难耐地惊叫出声,半眯起水光潋滟的眸子盯着他,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禁忌的美,他的小臂完全进了鸟笼,朝灯的神情微微一亮。
机会来了,搞他。
朝灯的另一只手突然拽住楚驰誉伸进来的小臂,他用的力气很大,男生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道令人难以挣脱,他将楚驰誉的手固定在尖锐的落锁处,整个鸟笼唯一不平整的地方就在于此,同时身体狠狠撞上那条手臂!
“……妈的。”
朝灯抬起脸。
在最后关头,楚驰誉最终抽回了自己的手,或者说,他一直能够挣脱,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打算做什么而已。
好疼啊。
他右侧的脸颊刮到了三角形的尖锐处,鲜血从被划破的右脸争先恐后源源涌出,暗红滴落在地上,楚驰誉眉目间的爱意消失殆尽,他冷冷看着朝灯对自己弯起眼,灿若春樱地展颜一笑。
“誉誉,好快呢。”
不涨恶意值?都这么玩儿你了,他妈的我的小星星没有?
见他不说话,朝灯任由脸上的血淌下来,双手用力握住牢栏:“不骂我?不生气?誉誉对我真好啊,而且长得也好好看……”
他眼底弥漫起暧昧的雾气,头也凑近了牢栏:“好喜欢你,来吻我吧?”
“你想我开门,”楚驰誉神情淡然若水,嗓音却附上冷冰冰的味道:“你觉得我会因为这种事放你出来?”
朝灯没有回答,笑意却越来越深,黑发垂肩、肌肤腻白,这个被关在笼中的囚徒,美到令人恐惧。
他直直盯着楚驰誉,四目相对,探出胭脂色的细嫩舌尖,充满暗示性地缓缓舔上了金色笼栏,鲜血顺着他雪白的面颊滚滚滑落,他看着笼外那个人惊讶地微怔,接着瞳孔深处疯狂生长出情.欲和令人发指的掠夺欲,朝灯放开牢栏,笑意盈盈地对他道:“你有反应了。”
确实如他所说,自己全身的血液翻涌,那里又硬又热,楚驰誉直勾勾地凝视着他,只见对方的唇一张一合:“放我出来啊,誉誉,你这样永远也没办法和我做,喂,你很想要吧?”
为什么婊到这种程度还!不!讨!厌!我!
再演下去就要穿帮了,见鬼。
“朝灯,”楚驰誉忽然抬了抬眉,似笑非笑地低声道:“你以为我治不了你?”
他从旁边带过钥匙,极快地开了门,一把将人扯出来死死按在床上,一阵天旋地转,朝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楚驰誉咬着他胸前的扣子呢喃:“干死你。”
……。
……啊我靠!好带感!
因为被楚驰誉弄得腰肢酸软,就算清理后他也没力气移动半分,楚驰誉任他躺在床上装乖,暂时没有把他关回笼子的意思,朝灯蹭着楚驰誉,语气不经意带出懒散的味道:“别关我了。”
“好。”
楚驰誉翻书的同时给了他一个眼神。
“真的吗!”
俊美的黑发年轻人没有接话,只伸出手拨开朝灯额前的细碎发丝:“嗯。”
没等朝灯兴奋,楚驰誉续言:“门是锁的。”
“……”
从小点的笼子换到大点的笼子,有区别?
“不然没办法和你做,”楚驰誉合上书,转而去扣他白瓷似的手腕:“这么有精神,再上你一次。”
“……”
禽兽,但是灯灯欣赏你的四星半恨意值,科科。
夏末的浓荫延进初秋,白色落地窗外油绿的草地一成不变,已经忘记被关了多少天,朝灯所处的房间里没有网,加上楚驰誉喜欢让他待在黑暗里,通常伴随对方回来的便是被遮蔽的日光和近乎无止境的索求,时间一长,他也懒得去弄清时间。
距离上一场大概过去了一天,楚驰誉不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朝灯拉开窗帘,外面正是白日,他想了想,走向了之前囚禁他的鸟笼。
这栋别墅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每天有人准时将新鲜的一日三餐摆在靠屋内的小窗口那儿,偶尔楼下会传来动静,楚驰誉就算再放心,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待在空旷的别墅里,从后院那颗巨大橡树的影子长度看,马上就要到正午了。
细弱的脚步声微不可闻,厚根皮鞋在木地板上轻巧走动,朝灯双手用力一推,鸟笼缓慢向旁侧倾斜,随后坠落得愈来愈快。
“砰砰砰!!”
褐黑相间的细条纹制服在空气里晕出蓬松轮廓,少女的身体线条柔软玲珑,她听见房间里的动静,犹豫片刻,把手里的托盘放在固定的位置上,选择停留在门外倾听。
重物落地后是接连不断摔东西的动静,就像里面的人正在经历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少爷并不在家,按理说,被关在里面的那个人应该如平日般安静,现在房间内却一反常态地不断传出破坏声响。
想起被少爷带回来的男生,她的脚像黏在地上般无法移开,她该走的,少爷不准所有人靠近这间房,除了她和另外一个送餐的女孩每天有十五分钟时间,其余人根本从不敢上到二楼。
她明白,包括她在内,别墅里所有人都是为了保障被关在房间里的男生的安全,在她过去的认知里,没有人会忍心拒绝楚驰誉,毕竟他完美得不可思议,年纪轻轻,大多数人拼搏一辈子的东西已唾手可得,可当她看见记忆里冷漠又理智的楚家少爷拖着那个男生往房里走,一切毫无道理,却又理所当然。
只是不小心瞟到一眼,那个人茭白的侧脸便深深刻入了记忆里,缠绵为她的想像、她的呼吸。
所以,当房间里发出喊叫,她鬼使神差地没有叫任何人,而是拿以防万一的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宽阔的房间内满地狼藉,坠地的金鸟笼、凌乱的书架和床、窗户上被砸出一个蛛网般的大坑,意识到不对的她刚想退出房门,却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孔从拐角出探出。
“嘿,”浑身爱.欲痕迹的美人冲她笑笑:“你能帮帮我吗?”
“什、什么……?”
她听见自己舌头打结般不受控制,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因他的靠近而愉悦运作,手上的备用钥匙静谧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她几乎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那位冷冷淡淡的少爷豢养名贵鸟雀般将他囚禁在这里,地下的绒毯厚得能让人席地入梦,在这样白金般漂亮的颜色上压着他亲吻肌肤,看他比绒羽还要细腻白皙的双手不断收缩挣扎,光凭想像就能让人血脉喷张。
她的主人得到了全世界最美的莺,自然要好好将莺锁死在高塔上,女孩怔怔地听着明知危险却无法抗拒的请求:
“帮我离开这里,再待下去我会受不了的,拜托你了。”
穿着常见的便服,朝灯最后向帮助他离开的女孩挥了挥手,大概是真的天性害羞,即使已经迷恋得不行,仍就没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同样高兴地挥了挥回应他的告别。
坐在出租车上,他压低鸭舌帽,尽量不让唠唠叨叨又热情的司机看见他的脸,当后者问及他为什么出现在这片少有人迹的地带时,朝灯轻松地按下半个车窗。
“朋友带我来玩,自己有事先走了。”
司机感慨:“真是不靠谱的朋友啊。”
“是,而且很过分,”朝灯又微笑起来:“不过也很可爱就是了。”
囚禁他数日的别墅被甩在车后,尚未枯黄的绿茵与云朵飞快掠过窗外,想到刚才的女孩,朝灯点点自己的女式鸭舌帽。
是个好姑娘呢,忘记问名字了。
学校不能回、合租公寓不能去、父母的电话记不住,身上给了车费还剩三百块,朝灯坐在广场上吃麻辣泡面,远处的鸽子们围绕喷泉边扑闪翅膀,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钻石般的光彩,他摸了摸落在自己身侧那只鸽子的背部羽毛,对上它黑豆似的眼睛。
“要开始流浪了,”他无奈地笑笑:“其实我真的很喜欢誉誉啊,他说得太对了,为什么我不能跟着一个富二代混吃等死,偏要自己混社会?”
任务。
啊,统妹,又一只鸽子落在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啄了啄朝灯的脸:还以为你中了病毒,好久不说话。
系统言简意赅:不方便。
……
干飞你哦,你以为我不明白你嘲笑人家私生活没羞没臊吗。
接下来做什么?
不知道耶,他好像随便怎样都不会生气,不知道逃跑这招有没有用。
鸽子越聚越多,亲昵地在他身上磨蹭,朝灯不得不扔掉泡面盒,以免它们被万一没拿稳的面汤从头浇到脚。
不过麻辣鸽,好吃。
饿死老子了,该在誉誉家吃了最后的午餐再走。
没用,到现在都没提示。
……
人生困境。
他在最近一家网吧睡了一夜,早晨醒来下机前习惯性刷了遍时事新闻,原本朦胧的睡意在看见今日头条后立即消失无踪。
新晋天后竟靠陪床上位?!
伴随详细的文字说明,女人窈窕的、白花花的身体在那些光线阴暗的照片下展露无疑,不久前这张美艳的脸还轻言细语同他交谈,朝灯控制鼠标划过照片,只觉得头皮发麻,再去查那天他和这名女星一起被娱及抢拍的消息,却如石沉大海,怎么都没有蛛丝马迹。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飞快登上d大校园网,在今年的新生名单里,反复看了三遍都没有他的名字。
然后是他和楚驰誉一起毕业的中学、系统为他设定的小学、他参加过的活动、甚至连同学的微博和其他社交网络里,但凡与他有关的信息,全部都没有了一点痕迹。
关闭网页时,朝灯难得真正脸色发白,他去了最近的公用电话亭,拨通那个人的电话,他不知道楚驰誉接不接陌生的号码,但他已毫无退路。
清冽又沉厚的嗓音波澜不惊:“喂?”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你做了什么?”
“那个小明星吗,”深黑眼眸的俊美年轻人叩了叩电脑桌,屏幕上飞速运行的文件正在替他定位这通电话拨出的位置:“我把她自己做过的事情散出来而已。”
“我没问这个,”那头的人似乎怒力克制着自己:“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看着自己面前窜动的数据流,慢条斯理地敲了敲键盘:“你觉得我做了什么?”
卫星定位停留在某一点,红色警报无声闪烁。
“你被剔除了户籍、失去所有的档案和身份证明,银行账户作废,买不到正规车票和机票,不能住旅店,不能用手机,正常人可以享受的权利,你都没有。”他顿了顿:“刚才你在网吧?最后一次了,不过你好像不太珍惜。”
朝灯深吸一口气:“……我父母呢?”
“他们没事,会有人通知他们自己的儿子犯下大罪,被国家档案局抹消了存在。”
“楚驰誉!”朝灯惊慌愤怒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语气里的恐惧如同颤抖细线:“明明是你做的。”
“你招惹我,是你的罪,”他点开卫星地图:“中央广场顺时针第一个电话亭,对不对?”
那头一言不发挂了电话,听着手机的忙音提示,楚驰誉眼皮轻阖,深黑的瞳眸沾染上微微的不屑和怜爱。
你还能怎么挣扎。
你一无所有,整个世界都是你的笼牢。
单单把他关进笼子还不够,要堵住他的声音,蒙上他的眼,锁住他的手脚,让他再也没办法用该下地狱的美貌做出违逆自己的事情,心才能稍微满足。
先抹消他的存在,再关到他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丧失所有与人交流的能力,只能张开双腿迎接自己,才是轻浮又肆意妄为的美人最好的归宿。
恨意值五颗星。
……哇擦?朝灯一跃而起:耶!耶耶耶!
恭喜完成任务,星级保存后不会变更,事实证明你还是有点用的,不过……系统半怜悯半幸灾乐祸地提醒:还有大概三个月才能进行时空跨越。
朝灯不跳了:……所以?
你还有三个月时间和他相处。
似乎嫌他死得不够彻底,系统最后补了一刀:玩开心。
玩开心,
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