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轰鸣不断渐渐零落,大部分人马都撤离散开了,就剩下了两个被困之敌,已经用不着这么多人堵一起。
听到战如意的斯声喊杀,满身血污抡刀怒战的破军抽空看了眼,立刻奋勇冲杀,拼命朝战如意那边冲去。
倒不是为了救战如意,这种情况下他深知根本不可能将战如意救出去,也不是要助战如意一臂之力,而是敌方的意图已经明显是要将他们两个活捉,她怕战如意措手不及会着道,是要冲过去杀战如意而已。
然层层阻拦的高手太多了,他根本没办法杀过去。
绝望之下朝前阻拦之人怒吼道:“是你!”
阻拦之将面显羞愧神色,幽冥总督府的一名都统,徐堂然劝降的燕卢是也!
不知苗毅这边的指挥将领是有意还是无意,其他人都撤开了,围攻残余的人马皆是幽冥大军,原近卫军的人马,让原近卫军的人去杀近卫军的人,而这当中有近半是破军的旧部,譬如燕卢。
可燕卢随后又面现果决神色,与数名高手紧密配合,拼命阻挡围困破军。
既然已经背叛,就没了回头路,主将为什么让他们对破军出手?脑子里过一遍,不知多少人看着他们,只能是拼命,只能是和破军彻底划清底线。
眼看无法突围,也无法杀到战如意那边去,反而屡屡有失手被擒的危险,尤其是战如意被擒的可能性已经近在眼前,破军突然一声怒喝:“想让老夫降就住手!”
站在苗毅边上的辰路元帅苏清泉立刻喝道:“住手!”
围攻战如意和破军的人迅停了下来,稍作退让。
困在大群人马中的破军持刀警惕四周转了圈,目光投向了战如意,不明所以的战如意也刚好看来。
这一瞬间,狼狈不堪的战如意似乎明白了破军眼神中传递来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战如意能读懂自己的意思,破军是真正放下了心来,手中刀扬指四周一圈,怒叱道:“一群逆贼!”
围住他的近卫军旧部无言以对。
“陛下!老臣无能,有负重托,老臣先走一步!”
仰天悲吼的声音滚荡,破军手中刀一回,刀光一闪,一腔热血溅向星空,大好头颅飞了出去,果断而突兀!
所有人一震,围住的人马目瞪口呆,皆被弄了个措手不及,想阻拦都来不及。
燕卢等人怔怔,黯然,羞愧,低头,亲手把自己最敬仰的左督卫指挥使给逼死了。
苗毅眉头深皱在一起,再看向战如意,只见战如意手上的几支锋利枪头已经倒转抵在了自己的身上,令周边围困之人想阻拦也投鼠忌器,毕竟如今的战如意修为也不弱。
战甲鲜明的阵容中,身穿宫装的女人极为显眼,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挺着大肚子、满身血污,虽狼狈,却没有丝毫慌乱畏惧的意思,被一群虎视眈眈的男人围着。
不少人暗叹,如此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不愧是堂堂天帝的女人。
可看她又不像破军那般急于自尽,围着她的人又有些蠢蠢欲动,在寻找动手的机会。
战如意警惕着四周,慢慢漂浮转动着,目光锁定了苗毅,脆声道:“牛有德,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怎么可能是陛下的对手,难道是想为自己的投降找个台阶下?许多人心中嘀咕,目光投向苗毅。
对上战如意的明眸,苗毅静默,脑中画面错乱了一下,想起了这女人当年死缠烂打要和自己决斗的情形。
他有点没想到,到了如今地步两人居然还有临阵单挑对决的机会,好像又回到了当年。
原因很简单,战如意做好了自尽的准备,却向他出了挑战,若想活捉战如意拿来要挟青主,他出手绝对是个机会。
苗毅慢慢抬手,轻轻掸了一下,围困人马立刻闪开,让出了路,空出了场地。
也没人阻拦苗毅,都对苗毅的实力抱有信心,毕竟是一击斩杀寇凌虚的人,也都认为他出手是活捉战如意的机会。
苗毅身形一动,闪身飘了过去,众目睽睽之下与战如意对峙在了一起,五指轻拿,逆鳞枪闪出,擒在了手中。
“投降吧!”苗毅目光从她血迹斑斑的脸上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平静道:“只要你投降,我保证你和你的孩子没事。”
三头六臂合一,只剩一枪在手,战如意挥枪指去,“在我这里,战场上不会有投降的说法。我是堂堂天帝的女人,我肚子里怀的是天帝的骨肉,岂有屈辱投降的道理!”
苗毅波澜不惊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未必!”战如意话落,突然闪身而出。
嘤嘤龙吟声飘荡,苗毅信手一枪刺出,却又眼神猛然一跳,想收枪似乎晚了。
围观大军瞬间陷入了静默,都怔怔盯着。
逆鳞枪半刺进了战如意的胸口,能看到殷红血迹迅在战如意胸口晕染。
谁都看出了动猛烈进攻的战如意似乎是主动撞在了逆鳞枪上,闹了陛下一个措手不及。
苗毅想收手,战如意一只手却抓住了半刺在胸口的枪杆上不肯放,两人目光对视在一起。
战如意脸上不见任何痛苦神色,静静道:“我出嫁那天,亲眼看到你差点为我拔剑,所以我不信你一点都不内疚。御园,御田,你说我以后会明白,我明白了!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我总得回报你点什么,让所有人看到你赢了…”
手上用力,身子一顶,锋利枪头刺破心房。用力很猛,枪头从后背钻了出来,鲜血喷出。
抓着逆鳞枪枪杆的手渐渐松开,自己手上的枪也渐渐无力松开了,盯着苗毅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整个人静静挂在了逆鳞枪上。
刹那间,苗毅脸上不知道闪过了什么神色,没有看她,而是霍然偏头看向了一旁,目光如寒星闪烁,炯炯有神到有些异常,看向了周围一张张惊讶的脸。
脑海中出现了御园御田的画面。
‘如果再回到那一刻,再重新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会不会带我走?’
‘不会’
‘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告诉我真正原因。’
‘娘娘进宫是因为娘娘身上肩负着属于娘娘的责任,牛某拒绝是因为牛某身上肩负着属于牛某的责任。’
‘我身后有对家族的责任,你身后能有什么责任?为你那些旧部?酉丁域一战,你害死多少部从?为你那个小妾?你大可以带上她一起走,你知道我会答应的。或者说,你纯粹就是巴不得我入宫?’
‘不!就是我刚才说的原因,以后娘娘也许会明白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等到明白的那一天。’
他依稀记得那绿茵草地上,男子一身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女子裙袂飘飘与男子错身而过,幽香缎带扫过男子脸庞,一掸而去如影,那种想伸手去抓却抓不住又不能去抓的感觉和现在的感觉何其相似。
噗!苗毅猛力拔枪而出,扭头而去,面无表情,再也不回头,任由战如意那长弥散的身躯静静漂浮在星空……
“娘娘,外面传来消息,陛下又胜一场,陛下亲自上阵斩杀了青主的宠妃战如意!”
储物空间内,放下星铃的雪儿对守在星图罗盘前的云知秋报喜。
云知秋慢慢抬头,脸上带着几许不太相信的神色,试着问道:“你是说陛下亲手杀了战如意?”
“是!说是被陛下一枪给刺杀的。”雪儿点了点头。
云知秋立马找人,详细过问了现场的情况后,陷入沉默,许久之后幽幽轻叹了声,“这又是何苦,这是想让他内疚一辈子啊!”
龙辇内,武曲握住了星铃,面颊紧绷,情绪隐隐有些激动。
他面朝端坐的青主拱手,一字一句禀报道:“陛下,破军一行全军覆没,破军引刀自尽,娘娘死在牛有德枪下!”
龙辇内安静,只有佛主慢吞吞拨动着手上的念珠,静默中的青主缓缓闭上了双眼,一声未吭,眼角噙着泪光……
另一只龙辇站台上,普兰放下手上星铃,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
旁站的镜花佛回头看了眼,“你儿子联系上了?”
普兰心有余悸地颔道:“联系上了,他在灵山一役伤的不轻,不过侥幸躲过一劫,如今正在逃避躲藏中。”
镜花佛微微点头,“那就好。”
普兰犹豫了一下,又道:“师傅,弟子想联系牛有德,劝劝他。”
“劝的了吗?”镜花佛面带慈祥地淡淡一笑,不过也没有阻止,让她去碰壁。
普兰咬了咬牙,还是摸出了星铃联系苗毅,答案不出镜花佛所料,不免感慨道:“原以为打打杀杀是世间凡人才会干的事情,想不到…”
镜花佛平静道:“凡人和修士又有什么区别?这世间的活物就不能成群,成群必乱,人如此,猪如此,狗如此,蝼蚁也如此,就算是林中植被为争向阳,也是你盖我,我盖他,你缠我,我缠他,何谓众生平等?这便是众生平等!”
普兰:“难道就没办法化干戈为玉帛和平相处?”
镜花佛:“若真的化干戈为玉帛,那这世间万物就失去了平衡,山林绿野植被长的太过旺盛迟早必有一场天火降临将之毁于一旦,满目灰烬中又开始破土重生。人也如此,只有大乱之后才会寻求平和,平和久了再乱,如此循环往复。人心自大,身在其中却不知永远在自生自灭。这也是众生平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