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外行人来说,闽江口海战绝对是一场让大清国振奋的胜利,甭管致远号属于谁,就凭同文同种的民族感情,总是能让大清国的百姓感同身受。
但是对于内行的军事家来说,这场闽江口海战虽然很激烈,但总有点虎头蛇尾的感觉。双方交战点到为止,致远号杀的不够狠辣,俄国舰队也显得比较怂货。
这就好像两个高手过招一样,华族出手如电打了俄国远征军一个嘴巴子,结果后面的战斗就没有了,双方保持距离居然脱离了战斗。
日意格能成为船政学堂的教官,拿一千两银子的月薪,这说明他的肚子里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在训练舰从闽江口往学堂返航的时候,他和这群年轻的学员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不不不,你们完全没有看懂这场海战,俄国人并没有吃太大的亏,相反的肖乐天反而因为自己的轻举妄动,而让俄军窥探了底细”
“你们不要总用普通人的思维来考虑战争,战争最终的目的是要达成核心任务目标,在这个过程中一些小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俄军总共才沉没了两艘护卫舰,这对于如此庞大的舰队来说又算什么呢”
日意格这话激起了公愤,这些骄傲的学员们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机会可以扬眉吐气了,更何况这还是他们的圣君同治帝御驾亲征,甭管击沉多少,光政治意义就足以让他们兴奋一年。
这些学员们怎么可能允许法国大鼻子的泼冷水,刘步蟾就差骂街了“抬杠是不是你成心抬杠是不是别看只是两艘护卫舰,但是你也别忘了陛下只有那么一艘战舰,造成这样辉煌战果的仅仅是一艘战舰而已”
“士气打仗打的是士气你懂不懂兵法有云千里奔袭,必蹶上将军这群俄国人是千里奔袭吗这是十万里奔袭啊”
“罗刹鬼绕了多半个地球,现在就靠一口气顶在胸口呢,只要把他们这点士气给泄光了,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羊”
日意格很不赞成这种论点“这都是什么时代了,又不是冷兵器时代,现在一支军队强大的士气来源于他们的后勤,来源于强大的火力只要俄国人突围出去,和海参崴的守军会师,远东俄国人的局势就能稳住了”
“至于你们所说的士气,这些俄军休息一个月也就全都恢复了算了,我必须要向沈大人提议,你们的兵法课绝对不能给予及格”
嗨这句话可把学院们气的够呛,你一个法国大鼻子教官,好好教大家西洋知识,教大家操船不就得了吗传统兵法课程都是中国师傅教好不好,你丫的管得着吗
一群人上去就想理论,可是这时候训练舰已经左满舵向闽江内河道驶去,就在这时候迎面大江上突然出现了一片帆船。
“快看,是沈大人的旗帜”人们一看还真没错,正是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桢的旗号。
左宗棠在离开福州去西北的时候,特意向朝廷请旨把自己的船政大臣名头给了沈葆桢,目的就是希望他能好好经营马尾造船厂和船政学堂。
这样的请求朝廷断没有驳回的道理,毕竟林则徐在朝中还是有三分人脉的,而且沈葆桢也不是庸才,无论私情和公义都没有下绊子的道理。
事实证明沈葆桢还真是个实干家,造船厂和船政学堂让他这几年经营的有声有色,别的不说就看严复、刘步蟾、邓世昌这帮优秀的学员就全都明白了。
闽江口的海战不可能不惊动大清官府,当福州城接到俄国兵舰肆意撞击沿岸渔民的消息后,沈葆桢勃然大怒,立刻点水师兵船前去驰援准备交涉。
刚刚看见了铁甲战舰雄风的学员们,看着对面闽江上冲上来的那些五百料小海船,看着挂满补丁的船帆,再看看船头水师兵丁腰间的大刀,和所谓的红衣大炮一个个全都臊红了脸。
这回没人有心情跟日意格斗嘴了,两边的落差让学员们对大清未来的海军充满了悲观。
沈葆桢站在船头迎上了训练舰,在老水手的小心控制下两船在江心交接并搭上了踏板,沈大人小心翼翼的登上了训练舰。
“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炮声谁和谁打起来了为什么长乐县城出现了大批逃跑的百姓赶紧回答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当严复等人把上午的战况附属一遍之后,当沈葆桢听见皇上就在大海上参战的消息之后,这位大清的忠臣眼前一黑大吼一声“肖乐天你无耻啊哪有你这么祸害大清国的”话没说完整个人向后软倒。
沈葆桢昏过去了,这下人们全都疯了,身后的兵丁搀扶住沈大人,其他的学员送椅子的送椅子,送水的送水,忙乎了好半天才把沈大人给救醒。
“皇上皇上去哪里了”
“沈大人,您放宽心,皇上很安全,俄国人根本奈何不了致远号,相反还让致远号给干沉了两艘”
“糊涂”沈葆桢大吼一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皇上身负天下怎么能冒险呢万一出现一点意外,大清国怎么办再来一次辛酉政变吗”
这话说的可太重了,儒臣最讲究慎言,这种敏感话题轻易是不会在公开场合提起的,今天能在这里当众说起,这足能证明沈大人心已经彻底乱了。
“就算皇上平安,这件事也无法善了啊北京城还不得轰塌了天,朝廷又得跟俄国办交涉了,左大人在西北打的多艰苦我们还要给俄国人全面向咱们开战的口实吗”
“你们糊涂啊拿肖乐天当好人,这家伙就是成心想把大清国拖下水这人心黑脸皮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有马铭那些人我太包容他们了,满以为他们是皇上的亲兵,就多加照顾,谁承想他们居然敢开炮我之前就不应该允许他们移防长乐县”
“发报向北京城发报立刻汇报今天发生的一切,快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