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阳自然不清楚苏伦康两口子在评价自己时用了同类人的评语,当然,就算是知道,也不在乎。
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对方追求的东西不一样。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作为重活一世的他,有着更高的追求和目标,无论在哪个层面,无论走哪条路,他认为自己都要和前世有所不同。
追求目标决定了你的人格和气度都应当所有不同,有所为有所不为。
当然,这并不意味在道路上就不能迂回曲折或者讲求策略。
沙正阳在送了礼金和打了招呼之后,并没有直接进酒店的婚宴大厅,而是去了另一层楼包下来的茶坊。
这是用于婚宴前后客人临时休息的地方,他来得早了点儿,再离开时间又有些来不及了,所以只能在这里临时驻留一下。
沙正阳一踏进茶坊,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这让他禁不住有些高兴。
尤哲。
尤哲也一眼就看见了沙正阳,笑着迎了上来。
随着朱凤厚出任汉都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兼市经开区党工委I书记,尤哲在短暂担任了一段时间的常务副县长之后,即将调任汉都市体改委任副主任,正式晋位正处级干部。
“正阳,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看样子你和苏处长关系不错?”尤哲狠狠的拍了沙正阳肩膀一掌,脸上的神情很愉悦,看得出来这位尤主任现在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
“还行吧,我前女友在省计委工作时,我就和苏处长认识了,后来我到宛州,工作上打交道也比较多,一来二去就熟了。”沙正阳打量着对方,“听说你可能要回体改委了?”
“还行,到县里干了几年,真要回委里边还不知道能不能适应,一下子从干实际工作又回到以调研和为领导出谋划策,估计还得有个过渡期。”尤哲笑着道。
“哲哥,据说明后年机构要改革,体改委会不会有变动?”见尤哲兴致很高,沙正阳忍不住要提醒一下对方,体改委在98年就被撤销,取而代之以虚化的体改办,再后来就干脆合并给发计委,变成发改委。
尤哲略微一惊,他一直很佩服沙正阳的政治嗅觉,对方这么一说,他立即就意识到里边有内容。
“你听到什么消息么?”尤哲有些紧张。
他回市里的事情已经基本上定了,如无意外就是回市体改委担任副主任,他也很愿意。
98年初就是大换届,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会有大动作机构改革,但体改委会不会裁撤也众说纷纭,不少人认为体制改革还任重道远,只能加强不能削弱,所以大家都觉得裁撤可能性不大,但沙正阳这么一说。立即就让尤哲心里不踏实了。
“消息倒是没有听到什么。”沙正阳摇摇头,“不过我从各方面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后年的机构改革动作肯定会很大,裁撤兼并,体改委这种以调研辅佐为主的机构,我感觉可能会虚化弱化,而将一些职能转给其他强力部门。”
尤哲目泛精光,按住沙正阳肩膀,沉吟着道:“你这么有把握?”
尤哲当然不相信这是沙正阳自己凭空分析出来的,他觉得沙正阳肯定在京里有一些特殊的渠道才能获知这种十分高端敏感的消息。
他也相信沙正阳不会把一些未经确实的消息来告诉自己。
既然敢这么郑重其事告诉自己,意味着肯定有相当大的把握了。
如果自己刚回到体改委,结果一年时间体改委又裁撤了,虽然说不至于没有去处,但是一个地方刚熟悉,又立马换地方,且不说时间耽搁了,而且又换位置,未必就有更适合的口岸了。
与其那样,不如现在就先确定一个更稳妥的去处。
“哲哥,我基本上能确定。”沙正阳知道自己这么说,肯定会引起对方的一些好奇和怀疑,不过这也无所谓了,事实会证明,沙正阳不认为自己这个小蝴蝶能影响到这种国家大政方针政策。
“唔,那我倒是需要考虑一下了。”尤哲面色沉郁点点头,这意味着他需要另外去考虑了,想一想办法。
“哲哥,其实也不必太担心,就算是日后要裁撤,肯定市里也会有统一安排的。”沙正阳宽解道。
“不一样,耽搁一年毫无价值。”尤哲在沙正阳面前也不遮掩,语气很肯定,“到时候换个地方,没准儿还更耽搁。”
“那你打算怎么办?”沙正阳也知道这种事情的难处,要想这个时候想办法不容易了。
“总得努力一把再说。”尤哲摇头,“好了,这会儿不说了,走吧,差不多了,苏处长估计要把我和你安排一桌吧?”
“应该是吧,宛州那边估计就我一个人吧?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他说谁让我和银台工作的坐一块儿,除了你,还有谁?朱书记他没请吧?”沙正阳问道。
“朱书记有事儿,委托我了。”尤哲点头,“走吧,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王朝大酒店的宴会厅很气派,容纳五十桌的大厅显得花团锦绣,喜气逼人,客人们已经陆续开始入场。
尤哲和沙正阳都知道今天来的领导怕是不少,像他们俩这样的,估计都只能坐边上,所以也很知趣的就寻觅了一个偏桌坐上。
不得不承认苏伦康做人的确很到位,虽然尤哲和沙正阳坐在一边上,但苏伦康还是在百忙中过来,专门把二人带到了靠中间的一桌,说是有几个都是银台出来的或者和银台有瓜葛的。
沙正阳一眼就看见了两个熟人,赵一善,还有一个,朱澈。
赵一善的出现让他挺高兴,而朱澈却让他就像吞了一个苍蝇。
虽然白菱早已经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但是昔日的种种仍然让他难以释怀,而这个朱澈事实上和自己与白菱分手并无半丝关系,但是总能勾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这让已经有些“膨胀”的沙正阳还是不爽。
好在还有一个赵一善能让沙正阳心情愉悦一些。
尤哲和沙正阳的出现的确让这一桌顿时热闹起来了。
赵一善也是喜出望外,和尤哲打了招呼之后,主动的和沙正阳坐在了一起。
实事求是地说,赵一善的众志建设已经没有多少业务在银台了,伴随着东方红集团的正式迁往经开区,东方红酒业、自然堂水业以及华峰电器总部仍然还在银台,但是众志建设的总部却跟随东方红集团总部迁往了汉都市经开区。
众志建设这两年依托东方红集团强大的现金流作为后盾,以一种超常规的方式迅速扩张,那赵一善的话来说,这两年间的日子是他最畅快的时候,哪怕每天都累得欲仙欲死,但他心情愉快。
平均每天他要跑两个工地,超过一百五十公里路,一年下来硬生生把一台七八成新的三菱帕杰罗给跑得差不多快报废了。
赵一善现在把主要精力顶在了公路建设上,随着汉都机场高速全面开建,众志建设拿下了两个标段长达四点五公里,个亿,按照合同约定,建成交付使用之前,需要垫资百分之八十,要到这样苛刻的条件也只有背靠东方红集团才敢接下来,否则光是银行贷款利息都能让你欲哭无泪。
就凭着东方红集团的雄厚财力支撑,赵一善才敢在拿下机场高速公路之后,又主动出击拿下了汉宛高速一期的汉安高速两个长达42公里的标段,造价高达28个亿,当然工期也长达四年。
这也是整个汉宛高速公路中唯一一家敢于承包的非国营企业,即便是这样,宁月婵也没少和赵一善在这个资金问题上争吵,但是最终赵一善还是说服了宁月婵。
“没办法,宁总火很大,骂了我几次,我反正老脸一张,无所谓了。”赵一善笑着道:“骂就骂呗,要想占集团公司的便宜,难道挨点儿骂都不乐意?嘿嘿,每年集团公司要为众志建设提供超过8个亿的流动资金支持,这还不算部分帮助担保的贷款,如果加上集团公司帮助担保的,超过12个亿,您说值不值?”
沙正阳乐了,他没想到赵一善这家伙也有如此惫懒的一面,为了揽活儿,也是啥都不管不顾了。
沙正阳也专门和宁月婵谈过,在酒业、水业和趣味饮品形成了十分强大的现金流情形下,在没有找到更好的新发展方向时,做强基建这一块是值得的,因为他很清楚赵一善这个人在基础设施建设上的本事能耐,也很清楚赵一善是一个能成事的人,所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给予其最大的支持,日后就能获得更大的收获。
“你啊你,老赵,你是不是步子迈得太大了?”沙正阳笑着问道:“你把市三建司接盘下来,动作这么猛,考虑没考虑消化不良?”
“县长,正因为把市三建司盘下来,我们这不得不这么激进一些,否则市三建司几千号人吃什么?”赵一善昂然道:“要消化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累死累活,但是有钱挣,拼命干,挣大钱,对于干建筑的,就是挣辛苦钱,唯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彻底融入到我们众志建设的公司精神中来。”